隐约有远处的更鼓声传过来,伴着清幽的雨声,叫人心中生出些凄凉之感,约莫亥时了。
郑然然的面色沉了沉,“姚大人,既然您已经帮了我们这个忙,索性好人帮到底,让我们见一见纪大人。”
在此之前刑部之人将其押到了大牢之中,他们广平府自然插手不上刑部的事情,想要见纪棠,还得姚书山点头。
姚书山捋了捋胡子,摆了摆手让那仵作先回去,面对着四个一二十岁的少年和姑娘,委实觉得有些甘拜下风。
他道:“行。”
郑然然等人才一喜,忽见外头火光闪烁,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人的声音传过来:“姚大人,有客到访,怎么也不知会本官一声啊——”
这声音有几分凌厉,尾音儿却拖得老长,教人听了便觉得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房门被人推开,有一人华袍在身,面容老成,身后还跟着数个官差,正是刑部尚书杜蔺。
林舒玉一案的时候此人也在宫里,郑然然便大约认得,从前只听江玠说过刑部与工部皆是些平平无奇的官员,但杜蔺的到来,令她生出些许不安。
姚书山大约也没想到这时候杜蔺会来,忙回身见了个礼,江玠等人亦拱了拱手算是见过,屋里的气氛顿时僵了下去。
知道杜蔺阴情难测的那张脸扯了扯,忽然出了声:“怎么,这是广平府的大人们到访我刑部,可是有什么要指点的地方?”
郑然然微微侧首看了自己身后李唯的尸体一眼,听着杜蔺的话登时便觉得有些不快,正要开口,江玠忽然侧了侧身子,将她挡在了身后:
“下官不过上门向姚大人讨教李唯一案,杜尚书何须说指点二字,下官如何敢当。”
郑然然暗地里撇了撇嘴,听得江玠如此说,便知道这杜蔺又是个难缠的角色,否则依着江玠的性子,断然不会在人面前如此低头,
杜蔺却负着手走近,将郑然然与江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而后勾了勾嘴角,语意不明:“广平府的江校卿与郑姑娘连破多起大案,在汴京城里赚得盛名累累,连皇后的案子都能查明白,竟然会有这般自谦之词,倒是让本官觉得意外啊。”
江玠垂着眼眸,依稀可以嗅见杜蔺身上带进来的清凉水汽,此人今日急急赶过来,连官袍也没来得及换上,显然是他们来刑部的消息被杜蔺知晓了,他是赶过来阻止自己见纪棠的。
江玠抿了抿唇,冷意弥漫开来,却冲着杜蔺笑了笑:“天色已晚,想是杜尚书有急事要办,下官们便不叨扰了。”
言外之意是要告退了。
陈酌似有不甘,想着此番若是见不到纪棠终究不能心安,还要再开口说什么,却被姚书山一个眼神怼了回去,他抬眼看着江玠与郑然然的背影,便甚是不情愿地被关绍拉了出去。
雨势稍稍小了些,但仍旧未停,夜色已深,几人便知道杜蔺就是成心跑一趟不让他们见纪棠的了。
站在廊檐下,陈酌悻悻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江校卿,咱们就这么回去不成?”
江玠心中亦思量对策,闻言却微微叹了口气,“且先回去吧。”
万幸那先前的刑部仵作还没走,郑然然验尸的手段令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见几人未带伞,便很是殷勤地寻了两把油纸伞奉上。
四人两骑,伴着雨声与马蹄声回了广平府。
纪棠不在,整座广平府都显得清冷异常,今日事发突然,除了他们四人尚且没人知道这一变故,但最晚到明早,广平府的大小官吏来应卯的时候便会知道事情不对了。
江玠等人此时没有心情去想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只栓了马进屋,各自沉默了会儿。
郑然然喝了几口热茶,忽然开口对陈酌与关绍说:“要不,你们先回家吧。”
陈酌与关绍皆是一愣,“纪大人还被关在刑部呢,我们哪有回去歇着的道理。”
江玠听了此话心中不由一热,熟识多年,他们与纪棠之间也早已经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而多了份兄弟情谊,但……
“今日事发突然,咱们心里都没有防备,杜蔺去的匆忙,显然不愿意我们插手此事,纪大人不在,广平府群龙无首。然然说得对,你们不如先回家,明早再过来。”
明日广平府大小官吏都会到,江玠这意思是说人多力量大,等到明日再与众人一同商议。
陈酌与关绍琢磨了会儿,也知道自己今夜留在广平府帮不上什么忙,到真不如回家理一理思路,遂依了郑然然的建议,告辞离去。
人走后,郑然然探身向江玠,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眨也不眨,只注视着江玠目不转睛:“大人,啥时候去刑部啊?”
江玠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端着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不知该不该笑,只得叹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偷的师,我这深谙人心的本事,竟然叫你学去了大半。”
郑然然便笑意盈盈,眸子里映出烛火晃动的光芒:“耳濡目染,不算偷师,最多最多,只能看透你的心思。”
江玠抿唇,笑而不语。
今夜杜蔺在刑部守着,他们想要通过姚书山走后门去见纪棠已经不可能,但想要早一步查明事情的真向,就必然要赶在明日早朝之前见上纪棠一面。
他们心里虽认定李唯的死与纪棠定然没有关系,但旁人不会有此信任,明日便会有早朝,纪棠身为广平府府尹却扯入命案,此时刑部一定会上奏。圣上那边都还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