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天色未明,屋里的烛火将要燃尽,我弹琴的时候便觉得有些昏暗,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眼,正好看见有几个黑影从甲板上摸了上来,映着烛火之光,可以看见他们手里提了兵刃,紧接着侍郎大人守在外面的那个随从便闷声倒地了,侍郎大人听见响动出去查看,我便看不见什么了,再后来……侍郎大人许久没有回来,屋里的几位大人便都出去看,我们歇了舞停了乐,再听见动静的时候便出事了。”
几句话说完,众人皆叹了口气,若这琴女说的是真的,那便多半是有刺客从海里游上来杀人的。
江玠问郑然然:“你怎么看?”
却不想平日最喜欢推理案情且脑洞大开的郑然然忽然默了许久,过了良久才张了张口,声音亦低沉许多,她未答案情,只道:
“这位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蒙着面纱的琴女便又敛了敛眸子,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声音轻柔和缓,似山林清风:“郑姑娘识人见物多了,遇见相似的也是有的。”
郑然然看出她似乎是在躲避什么,还要再问,却呼听远处人群一阵喧哗,似乎远处有马蹄声起。
众人不由地回首向岸上看去,正见纪棠一身白衫儒雅至极,马却骑得有些快,他身后是纪棠与关绍一干人等。
郑然然嘟囔了句:“这儿离汴京也不近吧,纪大人怎么来的那么快。”
她便与江玠下船去迎人,这才知晓纪棠等人不是接了这小地方官报信赶过来的,而是昨儿夜里汴京城里也出了事。
今早圣上的人与瑞王前后脚到了广平府,为的都是同一件事儿,太后薨了。
昨儿下午还有太医请过平安脉,那时候太后还生龙活虎好端端的,圣上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一时秘不发丧,事关重大,便派了人去广平府,想请纪棠、江玠与郑然然入宫查一查,商量个对策。
纪棠才苦恼江玠与郑然然出门的事儿,后脚就听闻城外画舫出了事,当下便带了人赶过来。
郑然然一双眸子眨了又眨,一张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毕竟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她不过是想要出门旅个游,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桩子又一桩子的事儿。
郑然然仰天一声长叹:我到底是个福星还是个灾星?
江玠一身清然不改,即便有两桩大案押在眼前也依旧淡定地很,只问纪棠:“两桩案子,先查哪一桩?”
纪棠不与,只挑了挑眉毛看向郑然然,“谁验尸谁说了算吧。”
郑然然笑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趴在地上的七具尸体,笑道:“那就劳烦纪大人派人将这几句尸体搬回广平府,他们的死因好验,我觉得太后的死因更有挑战性。”
合着郑然然眼里的轻重缓急,就是死者的死因对她来说有没有挑战性。
纪棠与江玠对此都表示无奈,但都愿意依着郑然然的意思办,关绍等人便开始搬尸体,待天色大量了,尸体也都已经搬好了。
只剩下一个问题,关绍问江玠:“江校卿,这些船客舞女是否一并带回去。”
江玠眼皮未抬:“记下名字与住址,这些人近日不能离开汴京,以便查案。”
关绍应下便要去,却又被郑然然喊住了:“关头儿,你等一等,那边有个穿雪青衣裳的姑娘,你先帮我问问她叫什么,我方才问了,她似乎不愿意答。”
关绍一时没明白过来郑然然的用意,但看她神色难得认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应了声便去了。
天色大亮,岸边的人群就越聚越多,有要出海打渔的,有坐船远行的,现如今都被官吏们拦在远处,不许靠近。
纪棠略沉吟了声:“在这儿不好耽搁太多时候,关绍问了那姑娘回来咱们便先回城,剩下的人留衙差登记造册便好。”
郑然然才应了声,便见关绍略显焦急地跑了过来,“郑姑娘,我怎么没瞧见你说的那姑娘啊。”
“不会啊,她是个琴女,虽蒙了面纱,但在人群里头很显眼,方才还在的。”
郑然然垫着脚朝着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望了会儿,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江玠已经拉了她的手带她过去。
“方才与你们在一起的那位蒙面的琴女呢?”
一群女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便满是不解的开了口:“我们只顾着害怕呢,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她姓甚名谁,原本是哪一处青楼的姑娘?”
“大人您这就是在难为我们了吧,那姑娘我们也不认得,还以为是那几位大人的相好呢。”
郑然然因这番话惊魂未定了好些时候,一个掺杂着歌女舞女里的琴女,居然是个陌生人,而且这么多人守着,她竟然还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郑然然精明通透了好些年,参与过的命案也有好几起,却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周围是错综复杂的蚕丝线,将她一层一层包裹起来,密不透风,不论她如何拉扯,都难以将这些丝线扯断。
现代人跳跃的思维和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桩案子,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关绍与陈酌带着人将海岸附近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郑然然说的那个周身遍布神秘气息的琴女,宫里的事儿不好拖太久,几人只好先回城,关绍带人继续留在此处记录当事人的名姓,陈酌便将那七具尸体带回了广平府,只有纪棠与江玠、郑然然三人不曾拐弯,一回城就直接进了宫。
太后的宫外已经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