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云以为曹奉贤会主动给他些解释,或是郑重其事认个错的,然而根本没有。
不但没有,在之后的时间里,曹奉贤一直沉默,脸上的神情倔强又凝重,然后忽然就在某一瞬间,曹奉贤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谢德云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样子的曹奉贤。
他就那么站在他面前,明明是在笑的,可那笑意却古怪又冰冷,让他这心里禁不住就发起了毛,如果找一句最最贴切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像极了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标准的坏人。
“师父,您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这样就是为我着想了是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副老样子,什么事情都要打着心疼我爱护我的名义,去做您认为正确的决定!呵,您还真是好啊~”
谢德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就那么呆滞着看着曹奉贤,完完全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曹奉贤还能把话说得这么的理直气壮。
“觉得难以置信是吧?”曹奉贤冷笑,“没错!是我做的!因为我讨厌江宁,因为我恨他,我不想让他进到凌云社来,不想让他有任何的机会,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谢德云只觉得自己一阵眩晕,勉勉强强才能支住自己的身体,“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江宁招进凌云社来?就算他真的进来了,又怎么会抢走你的东西?青子啊~这么多年了,我让你受过什么委屈吗?有什么该给你的东西没给过你吗?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您没有想过吗?呵呵,您扪心自问,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把江宁招进来?要我提醒您吗?您是不是忘记了,很早以前,早在江宁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那年他参加少儿组业余比赛拿了金奖,您曾经当着我和其他几个师弟的面,毫不吝惜对他的夸奖?
还说过什么这孩子天赋奇高,有朝一日肯定能大有所成,要是能为您所用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这样的话?是啊,您贵人多忘事,怎么能事事都记得那么的清楚?从那时开始我就在想,千万不能让这个人进到凌云社来,如果他真的进来了,您就一定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他的身上去,您说绝不会有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您再仔细想想,那可能吗?”
谢德云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可他已经慢慢感觉到了麻木,那是一种从心而外的麻木。他想起来了,多年以前,的的确确是有那样一个情景,可如果不是曹奉贤此时提起,他绝对不会轻而易举想起。
江宁早已经长大,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徒有天分缺乏经验技巧的孩子,他早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思维方式和处世态度,谢德云试过他了,他并没有轻易转投凌云社的打算,以后也很难会有。
曹奉贤想多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岁月的打磨,谢德云也早就没了早年间的戾气棱角,他不愿强人所难,更不会因着某种特别的喜爱而过度的为那喜爱的中心招惹祸端,别说他已经放弃了招揽江宁的想法,就算他已经成功了,也绝不会那样去做。
因为,他想起了曾经投身传统相声行的初心,又许是从未忘过——
一个人的成功从来算不得成功,有生之年,尽己所能让整个行业重新发光发热,回到巅峰时期的情景,那才真是演员出身的他最高级的荣耀,也只有到了那样一天,他才真真正正,敢去接受旁人对他一代相声大师的美评
曹奉贤想错了,他是真真正正的,全都想错了
谢德云强忍住满满的痛心,终于还是从曹奉贤身上移走视线,长叹出一口气,轻声道:“你回去吧,这段时间,刚好临城小县那边需要有人支援演出,我会叫人安排你过去,也会安排几个人陪着你去,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你就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没有任何情感波澜,听上去像极了一次最平常不过的排演,可正是因为这样,曹奉贤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谢德云已然动了封杀他的念头。
想要夺走他手中现有的一切,不是为了任何一个师兄师弟,却是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因着这样的原因,曹奉贤陡然火了:“我是凌云社的大师兄,我才是你最该重视的徒弟!你老糊涂了,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好,真是好就因为这样,我才想要毁了他!师父啊,要说有错,错的也是你!是你,这一切都怪你!”
字字如刀,刀刀扎心。
谢德云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事情发展成眼前这个样子。他累了,心太痛了,实在不想跟曹奉贤吵下去,这么多年了,徒弟如子的日子,他过得太久太久了,而惯子如杀子,这句老话,诚不欺人
他背过身去,任曹奉贤一句接一句说出了更多难听的话,就那么一直望向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曹奉贤叫累了,也骂累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把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掏干净了。
在凌云社这么多年,凭良心话,谢德云对他不错,可他是长在养在谢德云家中的儿徒啊,他本就应该享受到独一无二的优待和爱才对!他就是应该独占凌云社上上下下最好的资源!但凡有人有可能抢走这些,哪怕只是想要分走那么一点点,那都只有四个字,绝无可能!
“你真要这么对我?”面对着一语不言的谢德云,曹奉贤的语气突然就平和了许多。
谢德云依旧不说话,只保持着远眺的姿势,丝毫没有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