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大理寺的官兵尽数离开后,霍芸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裴南秧的手臂,慌乱失措地问道:“小秧,这块平安扣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南秧面色一片晦暗,她抬眼看了看四周惊魂不定的家丁和侍女,咬着嘴唇,未发一言。
霍芸立刻会了意,她匆匆屏退了众人,急声说道:“小秧,你和我说实话,这块玉根本不是若承给你的对吗?”
裴南秧眸光微动,沉默须臾后,斟字酌句道:“之前长平之战的时候,我偷偷去了大哥的军中,这块玉便是营中的一名将士送与我的。”
“是长平军营中得来的?那怎么可能是北周之物?这必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置我们裴家于死地,”霍芸眸色灰淡,攥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说道:“不行,我这就回霍家去找大哥,让他想办法保承儿出来。”
“大娘,不能去,”裴南秧拉住霍芸的衣袖,摇摇头道:“若这次是有人蓄意构陷裴家,此时必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的举动,如今您贸然跑出去求援,万一被人说成是裴家和霍家合谋私通北周,又该怎么办?”
“那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等着吗?!”
裴南秧长眉微蹙,安抚般地握住了霍芸的手,缓声说道:“大娘,你就在家中等着,我从后门偷偷出府,想办法找人帮忙。”
秋阳高照,天清云淡。
陈掖东城一处府宅的后院中,一名年轻男子穿着袭深绿色的金丝花纹底锦服,用一根月白色的缎带将长发束起,鼻梁高挺,眼眉弯弯,丰神俊秀中流露出独属于少年郎的风姿意气。
此时此刻,他正伸着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引着身旁的几只灰色鸽子来吃他掌中的鸽食。
然而突然间,他手掌一收,眼睛微眯,声音淡淡地说道:“不知是何方朋友驾临此处,不过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他的话音刚落,院中的树丛后面很快闪出了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只见她穿着一身浅色劲装,梳着男子的发髻,轻声说道:“萧哲哥哥,是我。”
“小秧?”萧哲眸光一亮,转身快步行至裴南秧的面前,却在看见她眉间的愁绪后肃了脸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大哥……刚刚被大理寺带走了。”
“什么?!”萧哲一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他便努力平静了下来,沉声说道:“小秧,先别急,你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我听。”
裴南秧望着萧哲,缓缓点了点头,将她从去长平之始的故事一一道出。话语终了,萧哲的双眉早已皱成了一团,面色有些发白地紧绷着。
裴南秧神情凝重,有些喑哑地说道:“我现在最担忧的,就是这块玉扣若真是北周的暗卫令牌,我们该怎么办?”
“玉扣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萧哲眸色幽深,声音低沉却又清晰:“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若承说的每个字,必须是真的。”
说罢,萧哲立刻起了身,走到院中的石桌前,拿起一支狼毫,在宣纸上飞快地书写起来。裴南秧凑到他的身侧,定睛看去,就见萧哲洋洋洒洒写地尽是一些自己读不懂的句子,抬头和落款处分别署上的“江兄”和“天度”两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萧哲写完纸条后,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随后将宣纸叠成了极小的一块,绑在了院中一只灰色鸽子的腿上。
伴随着萧哲的口哨声,鸽子立时张开翅膀,扑棱着便向天际飞去。
“萧哲哥哥,你刚刚写了什么?”
“我让朋友安排一位卖平安扣的老人,立刻去东市最显眼的地方叫卖。等大理寺派人来问话的时候,让他务必口供与若承一致。”
“可是单凭一个卖东西的老人,只怕大理寺不会信服。”裴南秧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自是不会信服,”萧哲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洛衍会调那日值夜的北门守军问话,将若承进城的时间与老人遇到若承的时间作比,看看是否对得上。”
“若是对不上呢?”
“若是对不上,若承必会一口咬定是北城守军记错了时间,毕竟中秋之日,进出城人数众多,记错也是难免。”
“可如此一来,是非对错无从判断,我大哥又该如何脱身?”
“我们现在能帮若承的,也不过是个无从判断,”萧哲面色微凝,轻声叹道:“至于能不能脱身,就全看圣上的意思了。”
“圣上的意思?”裴南秧一时尚未想明,忍不住出言问道。
“像这种私通北周的大罪,大理寺自是不敢胡乱定案,若是无从判断,洛衍必会报与陛下圣裁。到那时,圣上要是想保你裴家,就会顺着若承的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若是圣上心中有别的打算,则会让人搜查裴家,看看是否有其他通敌的证据。”
听了萧哲的话,裴南秧的双手不禁冰凉一片。她不由想起了前世洛衍带人搜查裴府的情景,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光阴轮转,本以为已经摆脱的命运,如今可能又一次要在眼前上演。同样是搜查裴府、同样是被怀疑暗通北周,不一样的只是——这一次的始作俑者竟然变成了自己。
思及此处,裴南秧无措地抬起手,有些颤抖地扯住了萧哲的衣袖,哀声问道:“萧哲哥哥,有没有让圣上不会下令搜查裴家的办法?”
萧哲见到裴南秧的模样,心中亦是咯噔一下,有些迟疑地启唇问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