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雍国。
雁门城中,曹为民一家得知曹莽昨夜只是被派去雁门关,助邓骁、章犴众人寻那关内各处水井之后,便大松了一口气。
曹莽复将公羊策掐指神算,断雁门关中有人欲往水井投毒一事。告予其父曹为民。
曹为民先惊再怒,欲要随行大军,亲赴雁门关。追究雁门守将李敬儒的失察之责。只是临行前为公羊策拦了下来,言他此去自会处置。
实则公羊策北征前便已命李敬儒带兵,于雁门关四周构建防御工事。李敬儒都住在关外了,还如何去察关内?
公羊策自不会去治李敬儒的失察之罪,他只关心雁门关外的防御工事是否完工。而李敬儒修的防御工事,正是公羊策给柔然人布的‘二天八卦游龙阵’。
东朝十九年,冬,腊月十三。
羊日,煞北、冲马。
宜祈福、入殓、安葬。
忌出行、破土、坏垣。
公羊策盘坐于雁门关城头之上,一脸悠然的望向关外北疆荒土之上,那一片自天边奔泻而来的汹涌浪潮。
柔然可汗帐下,左右贤王,领柔然五十六部部族,合计十三万大军已至雁门关下。他们誓要踏平雁门关,打下雁门城。
雁门关城头众人神色各异。
归玺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不由得面色泛白,连吞口水,双腿僵直轻颤。归玺不是没见过大军,只是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敌军。
归玺看着身旁李敬儒并非炼气武人却面无惧色,心中着实佩服。
雁门守将李敬儒,本是儒生。后北疆战事频起,弃笔从戎,转投行伍。颇通兵法,且善用兵布阵。算是雍国少有的儒将。
归玺又瞥了眼邓骁和章犴。
邓骁瞪着双眼望向关外,猩红的舌头在舔舐嘴角。眼中有愤怒,更多的则是兴奋。和他战死玉门的老爹邓伯阳一样,是个疯子。
章犴一身重铠,面甲遮面,一言不发。那一对寒光四溢的虎目无悲无喜,或许只有在公羊策谩骂他时,才会露出几分慌乱神情。
雍秋水立于公羊策身后,面上虽神色自若,心中也是着实震撼。她与归玺一般,皆是初次来到疆场之上。
初次见到如此多的人马,狼顾鸱张的汇聚在关下不远之处。似下一刻便要蜂拥而起,扑将上来。一口一口的,将猎物的血肉骨头尽皆咬碎,吞咽下去。
雁门关,此名原意为大雁南下北归之地。如今却成了千百年来北疆与五州的必争之地。
然而此地除去荒土便是黄土,雁门关的城墙上全无一块砖石,皆由黄土夯实而成。雁门关便如立在这广袤荒土之上的一座土堆。
守雁门关何其难,雍国大都督邓伯阳便战死在此地。不想柔然人占了雁门关后,竟效仿邓伯阳守起关来。
柔然人是马上民族,弃马守关的下场便是公羊策领大军来此,将近十万柔然人,生生困死在了雁门关中。
那一战,真真的是惨烈非常。公羊策几近将这雁门关夷为平地。如今的雁门关乃是曹为民与李敬儒,于战后复领人将其修葺如初。
是故,这雁门关。可谓是谁守,谁死。而今次却换回公羊策来守了。
比起早年的雁门关,今时关下四面千步之内,则布满了丈高矮墙。从城头往下望去,便似是一个八卦套着一个八卦。
柔然军阵之中行出三骑,两骑并驱于前,一骑擎旗居后。
两骑自然是左贤王赫连铁石,与右贤王禄英东。
左贤王赫连铁石高大魁梧,狮鼻阔口,面带金刚罗刹之像。满头散发披肩,内有无数辫绺。身披犀甲,骑在一匹枣红巨马之上,世间凶兽也似。他,也确是柔然人中最凶猛的巨兽,柔然第一勇士。
右贤王禄英东英姿挺拔,裘领皮袄。长发向后盘梳,额间扎了一条珠玉抹额。狭眼鹄面,颇有威仪。骑了匹栗毛马,马侧绑着三支箭囊。囊内箭矢长短不一,颜色不一。禄英东有柔然第一智者之称,同时也是柔然人中公认箭术第二的射雕人。箭术第一的,则是他们的汗王——木骨吐魂。
木骨雄从头到脚一身铁鹞子乌蓝铠甲,便连面甲都铸成了鸟喙状。身下战马披挂着一色铁页马铠。手中擎着一支大旗,是英东叔交予他的。其上所绘图案亦是未曾见过。
公羊策盘坐于城头,目力极好。一脸不屑的轻笑道:
“呵呵!驺虞幡。这禄英东倒是所学不少,就是不学好。连井中投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众人闻之,皆向关下望去。关下来人便是昨夜井中投毒的幕后之人么?
章犴于一侧俯身行礼,难掩杀意,恭声问道:
“大人,可是要放箭射杀?”
公羊策起身一脚踢开章犴。转而勾搂着李敬儒的肩头,将羊首玄纹玉拂尘指向关外。笑声问道:
“呵呵!敬儒可识得此幡?”
李敬儒忙躬身行礼回道:
“回国师大人,驺虞,上古仁义之兽也。乾朝诸国将驺虞绘于旗幡之上,以作阵前止战、和谈之用。”
公羊策笑着颔首,转脸瞥向章犴斥道:
“杀,杀,杀!你个不学无术的杀才!我大雍可是礼仪之邦!”
章犴自知昨夜坏了国师好事,赶忙连连俯首告罪。
其余众人也知公羊策这是昨夜邪火未泄,可能还不止邪火……
雍秋水听着险些气笑,你也知晓大雍是礼仪之邦?你这妖人又做了些什么事来?
赫连铁石边驱马,边撇着大嘴不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