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任马行十里,忽而不知处何地。四望乡野平旷尽,阡陌纵横四处及。
杜安菱从这里望过去已经看得到河谷弯曲,河面上航船远远竹林外,纤夫声音遥遥传来,一声又一声隐隐约约。
竟然传了一里多远。
杜安菱心底默算着自己所在地方,从这里向下游没多远就是那低处桥梁。河流到那里更加平坦,曲浦一带谷底展宽良田千顷。
那可不是自己回乡时经过的地方——可现在自己不能去。
不能去又更加怀念那段时日,那几天自己在曲浦外又见着盘木青,他去了远方不知道回了京师没有。
管那些做甚?
回过神便是苦笑,自己这么还是老怀念过去?
她要向前看,前方有更美好风光。
告诫自己了,马上望见高峰一处,半山有小径蜿蜒行。
上去看看?
不知为什么被好奇心牵引,杜安菱找到那踏出阶梯的土路来。
土路不陡,纵马前行。
攀上石山回望,原野平旷河迂回。
……
其实还是在半山就没有路了。
半山地方小片平地,巨大岩石顶上建起凌空亭台。望下去山河壮阔,此地方休憩正是时。
也是正午了,多多少少有些困乏的。
把缰绳拴在石间荒树上,她走向悬挂在山上亭台。楼阁小小一片半山悬挂。
看得看得下方村舍农田,心底涌起的是登临时常有的感触。
回头看亭台,亭台前栈道短。
”。
看那亭牌匾下,立柱斑驳挂着楹联。
“山川旷目色,暑寒相连,朝朝常改;雀鸟涤心音,年月互替,岁岁久存。”
这一副楹联挂在入口处两根圆柱上,楹联中写的可不正是那山谷风景?
可此处见着的不仅仅有山谷风景,推开门看见正有人坐在里面。
……
坐这地方会是什么人?
他听见门口响动转过头,看向杜安菱时杜安菱也看着他。
他眼里带着很多沧桑,看着面目却不像是一个老人。
估摸着也就四十上下吧。
“来者何人?”
那人看到度安菱是很诧异的——“怎么有人寻来这里?”
他问,杜安菱心虚。
她疑惑,自己是不是不慎闯入了自己不应该闯入地方?
于是就挪步向后移,踏步到栈道上又有声响突兀。
“要走?”
那人问,杜安菱不知应该怎么说。
那人走过来,说出话却让她惊诧。
“是妳?”
“你竟然来了这里!”
……
他认识自己!
杜安菱看见他愈发接近,一时间竟然忘却了动作。
他接近她,却错身而过。
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杜安菱眼睁睁看着他堵在门口——亭台转眼成了一处牢笼,关住了杜安菱,绝断她回去道路。
怎么会这样!
杜安菱吃惊,却听得那人声音。
“可惜妳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当年的她可不会这样惶恐!”
他说,她怕。
杜安菱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这时候只能静待变化。
有变化吗?
两个人对峙起来,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
“你或许认错人了。”
杜安菱没有情感说出这句话,她对那拦门人何止是愤怒!
“不,我没有认错。”
那人很肯定地说,一边说一边伸手上前——自然是被杜安菱避开了。
见到自己伸手被避开也不觉得尴尬,那男子收回手尴尬笑笑。
“算了——是我冒失了。”
他苦笑。
可对面人显然是没有任何与他谈论的耐心的,对他这样道歉也只是后退。她不高兴了,一句“你是谁”说得大声。
他却斜靠在门口柱子上长叹,开口言甚是凄楚。
“瞧,妳没有记住我,亏得我记了妳这样久!”
“记了十多年!”
他叹完扫视一周,眼神萧然。
……
杜安菱却明白了些许,难不成又是个过去痴情子?
看着他衣衫也不是什么富贵人物,与自己不大会有交集的——若是真的见过,或许可关联到家道中落。
“你真见过我?”
她问,性格让她稍缓和。
“真见过!”他确定。
“何时见过?”她疑惑。
“泰和卅一年。”他回答。
“泰和三十一年?”她疑虑了。
记忆中,那年的她倒是经历了不少事情的——可对面人是谁?
“你记忆中,我是谁?”试探着问出这句话,杜安菱大抵可以猜得出对面人是怎么想的了。
不出意外就是那一天,自己辞了“芍药”名字的那天。
真的是吗?
“我记忆中,妳是春月楼里芍药姑娘。”
他说。
应了她的推断。
……
“那天夜里,妳奏了一曲我喜欢的词。”
对面人看到杜安菱迟疑,知道自己确切是没有认错人——“我其实就站在妳前面,虽说有点远。”
他说着,她偏过头不太想去看他。
“你不要老记着过去。”
她开口,是警告,也是规劝。
“不!”
那人反应强烈的。
“我就是忘不了!”
他说着,急得脸红。
“那一天的她可不是今天妳的样子。”
他说,充满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