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夜路杜娥疑,开口询问旧友谁。
赶车婆子思索过去,半晌才给出答案。
“我也不认识——毕竟我也没有见过,只知道姓胡。”
听了,杜安菱表情大变。
如果姓胡的话,会不会就是胡书生?
她比对两边故事,差不多都对上了——那就十有**是了吧。
心惊,不经意被人看到。
“杜娘子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是这样表情?”
婆子疑问,开口无意可听者有心。
“是不是妳知道我们家老爷?还是知晓那让我们家老爷寻而不得人的所在?”
她问,都是杜安菱不怎么敢回答的话。
……
她可以怎么说?
是的,她是认识孙家苦苦寻找那人——那人这会儿还在自己宅子里,大概正因为自己久久不归而心急?
不过这话终究是不能说出来的。一说,胡书生这匪首也不再能隐藏,自己又可能变作影响他们老友关系都因素了。
这样说并不是没有根据,毕竟谁知道那被发现的山匪最终会被故交如何对待?
反正明年又是科考,大不了等个大半年再看情况。
想着,说了句“哪里会”。
“不过是惊讶于这承诺一句几十年不改罢了。”
……
“杜娘子这话说得不对了,我家老爷也不只是为了当年的话!”
开口说的婆子心急,讲出来故事可不少。
“当年我们老爷回去京城,已经是耽搁了三年。恢复原职不过是一个小小主事,他也说那小官总比没有强!”
婆子说的依旧是当年老事。
回忆中,脱下孝服后看着刚刚建成的院落,五十亩大小的园林中他闷闷不乐。
“为什么——为什么圣上不识我!”
他那时很痛苦,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京城事情——到书桌看到那上面信,他总是心神不宁。
“为什么——分明是同年,就我一个荒废了三年!”
他书房里叱骂着,忽然旋目看向外面。窗外是曾经在他身边呆过的侍花。
“那年的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婆子驾着车,说出来话里面带着回忆。
……
回忆中的不仅仅有那老爷回乡服孝的事,毕竟更长的相处还在少年时。
少年的她被“安排”到大少爷那里时,大少爷还没有进私塾读书。
不过也差不多是那一段时间。
那时,少爷整天在家摆弄花草,厢房前窗户下花架摆满。十几盆兰,数十枝梅,还有千百盆从田间地头挖回家的野花一道掩映纱窗。
侍奉那东西自然是要耗不少时间的,而日后去了私塾,怎么还有那时间精力分给照顾花草?
于是——自己就被当成一个救急的人了。
……
婆子清晰记得那一天,她被拽着胳膊到了花架前。少爷一只手指着那花草,看着她带着请求。
“妳来了就好——以后这里花草都由妳照顾!”
他这一说弄得她受宠若惊,连连退后却挣不开少爷的手。
“别啊——少爷别这样,我根本就不会侍弄花草,要是没养好就……”
她声音愈来愈小,没料到那少爷开口不给她退后机会。
“妳别怕!”
他说。
“有什么会不会的——实在不行,我手把手教妳还不行?”
他这样说着就跟她指点,说什么“这个多久松一次土”“那个多久浇多少水”的,一股脑灌输过来人头疼。
“少爷——我一下子学不会!”
她诉苦,人笑言。
“那就慢点学——反正还有半个月,我才会进私塾就学!”
这少爷说得好听,可做的事却不像说的话那样令她欢喜。
因为——他完全是在把她当苦力!
……
想着忽听到马蹄声停滞,回过神来,却看着骑着白马的杜娘子回过头来。
她开口是语气平和。
“到丛山了,妳可以回去了。”
她说完又意识到这句话并不太妥当,又急忙补上什么“不是赶妳走。”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时间太晚了,妳也应该回了。”
那婆子闻言四顾,此处已经是进出县城的一条大道——夜幕深沉,大道上面也没有一个行人,风吹过路边树木呼呼声响,别有一番瘆人。
可不是应该回了!
于是婆子看着杜安菱道了别,催动马车原路返回——马车被夜幕笼罩,眼前又是漆黑一片。
她回还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杜安菱催马驰骋,远路马蹄破碎夜晚寂静。
……
回去了,路上没有行人。
回去了,一人一马伴着风声。
风吹起杜安菱衣物,一阵寒冷让她不经意打抖。
终究是拢一下衣物,身边山脚又过一村庄。
近了,自家宅院在道路转头——那门下站着几个人,他们在等她回来。
等着马蹄声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