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芸嬷嬷厉声呵斥,气势威严,与平日平易近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还想斥责几句,马车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肌肤白皙,保养得益,若只看手定然猜不到这双手的主人是个近四十的女人。
她手中夹着一枚令牌,佩芸嬷嬷接过,举给将领看。
“燕王令牌在此,还不放行。”
没想到,那粗犷汉子是个不懂圆滑之人,固执地抱拳道,“实在是军令难违,还请太妃恕罪。”
说完朝身后的士兵们一挥手,将韩太妃一行人全都包围了起来。
佩芸嬷嬷急赤白脸地大喊着‘放肆’,可那将领状似没听到,直接掀开了马车车帘。
韩太妃冷着一张脸坐在马车里,脸色难堪至极。
精美的马车厢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下人。
将领道了声,“得罪了。”
放下车帘,锐利的目光在马车后随行的一众宫人身上扫过。
将领挨个挨个的盘查宫人,佩芸嬷嬷站在马车边紧张地呼吸都快停滞了,袖中的手都快将皮肤掐破了。
“到了吗?”
车窗内传来韩太妃轻柔、带着一股洒脱的声音。
佩芸嬷嬷压低声音回道,“快了。”
话刚说完,人群里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抱着一个宫女突然飞身跃出包围圈,往宫门逃去。
将领面色一凝,冷笑一声,当即拔刀追上。
那内侍拉着宫女一个劲地逃,回头看追兵时那张绝色无双的脸落入了许多双视线中。
那般耀眼、醒目,是云桑县主身边的侍卫弗諼无疑。
统领大人早将皇宫看守地如铁桶一般,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马被知晓,其他地方巡逻的禁军立马赶来了宫门处,将那一男一女前后拥堵在了宽阔的宫道上。
韩太妃趔趄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往那两人的方向跑去,身体耸动,高耸的发髻摇摇欲坠。
她拨开士兵大喊着不要,却眼睁睁看着那一男一女被逼上城楼。
刀剑相接的铮铮声很是刺耳。
“都住手,谁也不许伤他们!”
韩太妃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爬上城楼,却被士兵拽住了双臂,无法靠近那两人半步。
她无力地落着泪,声音嘶哑,从未如此刻般狼狈过。
她命令将领停下来,但她的话被视而不见,只能看着弗諼一面护着女子一面与冲上来的士兵交手,身上很快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以多欺少,卑鄙。”
弗諼咬牙切齿,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将半耷在肩头的外衣盖在女子头上。
将领怒哼一声,“狂妄小儿,还不投降。”
看着手底下的兵一个个倒下,一群人连一个人都对不不了,怒气上涌,举起大刀亲自上阵。
弗諼已经受了许多伤,双拳难敌四手,体力不支,面对将领全力一击根本无法抵抗,脚步连连后退被逼到了城楼边,身体后仰,半个人掉出了城楼。
那女子被盖住头看不见情况,被弗諼连连后退的步子撞得往后趔趄,身体一个不平衡,尖叫着直接从城楼上栽了下去。
韩太妃吓得失声尖叫,不知从哪儿积蓄的力量,下意识冲过去想要救她,半个身体倾了出去,却没能抓住女子,与那女子手臂错失。
望着那如蝴蝶般翩翩飞落的身影,韩太妃迷蒙的视线望向了远处,皇宫外的宫道上余公公带着一队小内侍渐行渐远。
她望着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对方刚好也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
风吹落小内侍的帽子,如瀑布的长发散落下来,在黑夜中慢慢变浅,呈现如同皓月般透亮的光彩。
韩太妃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似乎又见到了记忆里的那片紫色,深陷地狱的绝望时刻,拯救她的那一抹光亮。
她看见那人朝她微笑,朝她伸出了手,她连忙伸长手握住。
“再见了——”
低低的一声呢喃,带着满足、平和的笑容,她从容地跟着从城楼上栽了下去。
为她死,死而无悔。
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一个朝上一个朝下并躺在一起,刺目的血红被夜色掩盖,却无法盖去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坠楼女子头上的外衣被掀开,整张脸已被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当曙光取代黑暗笼罩上这座历史悠久的都城暮城,皇宫已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太后余党刺杀皇上,皇上重伤不治驾崩,临终传位燕王,韩太妃与云桑县主被人劫持坠楼身亡,同时太后亦在天牢懊悔自戕而亡。
短短几句话,便将那一夜惊心动魄的变故定性了结,画上句号。
许多人心中肚明,事实并非如此,这些不过是讲给百姓们听的说辞罢了。
皇上死于废妃丽昭仪之手定会引得天下人非议,这是不能为外人道的耻辱。
新皇生母协助同伙云桑县主逃离皇宫,双双坠楼而亡,这若传出去,新皇的皇位如何还坐得稳。
燕王临危受命,灵前登基,追封李吉为永章帝。
新皇李寅站在融平宫的花厅里,抚着团花纹圆窗前的案几,阴郁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点笑意。
平常母妃就,一杯清茶,闲适宁静。
她寡言少语,冷淡自持,每次进宫看她都说不了几句话。
他本以为她天性如此,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她不曾对他敞开心扉。
他怨恨母妃,爱外人胜过爱自己。
但他又责怪自己,是他太过粗心狂躁,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