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昨日重现,梦境之中最为深层的梦魇,那是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再临的深渊。
而这一刻,却如数展现在她的面前。
痛苦曾在年轻的公主心中纵横交错,即使经过几十年的平复,但在已经苍老的女王心中,也难以弥合。
无边无际的灰野,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空气冰冷刺鼻,天空中纷纷扬扬下着灰雪,但落到手上,才发现那些都是薄薄的尘埃。
没有边际、灰蒙蒙的尘埃,从天空之上落下,落在地上,覆盖了一切,厚厚的灰土,直没入膝。
远处有一些树丫,同样是灰色,还未靠近,就已经化作飞灰,这单调的唯一色彩,勾勒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周围空寂一片,既无声音,也无生机。
白银女王失神地向前走着,一脚深一脚浅,仿佛一具木偶,沿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跋涉,她眼神中只有一片空洞,早已明白自己会目睹什么,然而却无法阻止自己前进。
厚厚沉沉的乌云之上偶尔传来隆隆的声音,一道血红的电光穿过云层,沿着云团向着远方蜿蜒而去,从而点亮远处起伏的山脉。
这是这个世界时间流逝的唯一证据。
她不知走了多久,世界永远空寂如初,直到她看到了一些高大的山丘阴影,那是一些巨兽的尸体,有些像是巨人,有些像是龙,表面覆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动不动。
有些兴许还保持着生前的姿态,像是在经历一场惨烈的灾难,将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凝固在时间的尽头,但早已了无声息。
一座山脉出现在了她面前。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宛若一头巨龙,浑身上下由冰冷的金属构成,但这金属的表面却透明发光,上面布满了水晶的网格。
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但还是止不住将手轻轻抚摸上去。
冰冷的触感,表面没有任何有机质,但庞大的躯体上回应来暮气沉沉的死亡气息与令人窒息的悲伤,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她发出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呜咽。
巨龙的头颅平放在地面上,静悄悄的,眼睛紧闭着,三对犄角断了两支,双翼垂下,盖住了方圆百里的地域。
没有声音与词汇来描述这一刻的场景,但白银女王从第一刻就明白,它已经死了。
像是一位步入黄昏的神祇,永久地长眠。
她悲伤得难以自抑,心中好像插入了一把利刃,忍不住痛哭失声。
六十年前,她在这里哭得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因为一切的希望都失去了。
这头巨龙的名字,叫做巴哈姆特。
它是众龙之王,白金的龙神,人类的勇气与希望的象征,它庇护沃恩德长达数万年。
但它却死了——
无声无息。
带着泪水与伤痕,白银女王终于止住泪水,她冷冷地咬着下唇,绕开了这座尸山,绕开了巨龙硕大的头颅。
她默默无言地沿着巴哈姆特冰冷的下巴前进,然后一幕惨烈绝望的末日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哆嗦着,强忍住看着这一幕。
心中最深层次的恐惧升腾而起,她喘着气,忍不住扶在了巴哈姆特的尸体之上。
那是一个战场——
数以亿计的尸骸遍布其间,庞大的晶簇,垂亡的巨龙,英勇的人类骑士,狮鹫的骸骨,巨虫,精灵,矮人,各自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静立于这座战场之上。
静悄悄的,冷寂如初。
然后她看到了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看到了水晶与阿尔弗斯,看到了苍蓝,看到了众多的神祇。
它们都死了。
这些伟大的存在,与整个世界一起消寂了。
灰暗而了无生机的空气中,元素狂乱地飘荡着,犹如一束束逸散的电流,在荒野之上挣扎,而约束它们的法则,早已荡然无存。
文明与秩序赖以维系的基础,消亡了。
她木然地向前走着,直到一位骑士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四位元素之王的尸体中央,骑士手持长枪,傲然而立,她手中的青色长枪犹如翡翠一般,点亮了这个世界唯一一抹亮色。
只是枪断成了两半,骑士的心跳也沉寂多时。
她也逝去了。
那张还有些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安详与坚定,却深深地刺痛了白银女王的心,就和六十年前她在此跪倒在这位骑士面前一模一样。
她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悲戚,无论如何挣扎,到头来还是不能改变历史。
世界依旧如同六十年前她所看到的那样,滑入了相同的轨迹。
她失败了。
脆弱得无能为力。
她忽然感到自己多么的可笑。
满心以为看清了一切,但最后还是愚不可及。
原来这就是凡世的悲哀,在大幕落下之刻,没有任何人可以挣脱,他们就像是舞台上的木偶,命运从未在自己手中掌握。
她默默地看着前方。
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孤崖矗立于虚空之中,一片片闪电在混沌之海中交织着,元素们正在分崩离析,世界的基石一片片脱落,坍塌入滚滚云雾之中。
混沌中传来呜咽的长鸣,远远地响彻天际,一头巨兽在其中游弋,它的背脊划过虚空,宛若一道高耸入云的山脉,白银女王怔怔地看着这可怖的生灵翻过身躯,巨鳍几乎要扫过天地。
那是利维坦,混沌之中初生的巨兽。
“玛莎大人……为什么?”白银女王忽然喃喃地开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