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雪堆中的尸体几乎已经被冻成了冰棍,但还依稀可以看出生前的模样来,大约四五十岁,正直壮年;五官还算端正,眉眼依稀可以看出是本地人,穿着厚厚的毛皮装,手上还抓着一把短弓,一看就是兰托尼兰一带地区的猎人。
布兰多其实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不过他还没答话,蹲在尸体旁边的芙蕾雅就用有些难过的语气说道:“致命伤是背后的箭伤,和之前我们找到的那具尸体一样,不过这一具应当是当时就断气的。”
“——我们之前遇到那一具尸体身上的伤应该也是在这附近受的,不过那个猎人的伤比较轻,他从这里逃出去之后,受到霜妖袭击,最后才送命的。”劳伦娜看着雪堆中的尸体,有些愤愤地说道:“你们埃鲁因的贵族,真是太过分了。”
“克鲁兹的贵族也差不多,何况我们的敌人的身份首先是邪教徒,这里面还有你们的一份责任。”黑发的女骑士在一旁马背上冷冷地答道。
劳伦娜看了她一眼,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还口。
“这么说其实也不无道理。”布兰多心想,不过他并未搭话。而是抬起头对所有人说道:“如果战斗是在这附近发生的,那么这里原本就应该是安列克的宿营地,所有人分散开左右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他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似的,森林中便响起了一声哨声。这是他手下的护卫们约定互相联络的信号——
所有人都向那边转过头去,就看到骑在白马上的少女从森林中一路小跑了出来。希帕米拉在这么冷的天候下仍旧穿着她那件亚麻长袍,她转过身,用手中的木杖向森林中某个方向一指道:“大人,这边发现了不少尸体。”
“安列克果然动手了。”尼玫西丝轻轻摇了摇头。
芙蕾雅站在布兰多身边心中微微一沉,忍不住咬紧了牙,她本来还有一丝侥幸心理期望还能救回那些猎人,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绝决。
在她身旁,女骑士劳伦娜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带我们过去。”布兰多叹了口气,答道。他还记得离开浅水镇时那些猎人的家人担忧而又期翼的神色,对于这些家庭来说,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可能就是一个家庭唯一的支柱。一旦失去了经济来源,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甚至还有些单亲家庭,剩下的不过是些无依无靠的孩子,他们在家中等待父亲的归来,但有可能等到的一去不回的音讯。
他想到这一点,心中就忍不住微微一冷。
希帕米拉仿佛已经看出了自己领主大人心中所想,作为希米露德的神官,本来就是为了守护世人而存在于这世上。少女不是炎之圣殿那些在深宫之不沾染尘埃的圣女,她深知民生疾苦,因此也忍不住微微垂下睫毛。
她扯了扯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众人向林子里走去。
穿过一小片稀疏的雪松林后,视野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一片被认为砍伐过的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所有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都忍不住微微一窒,横七竖八的倒塌的兽皮帐篷似乎还维持着当日的原样,而在这个仿佛被践踏过一次的营地中,惨烈的战场就还原在众人的面前。
超过二十具尸体被堆积在营地中央,周围还零零散散散落着一些,雪地中到处是醒目的干涸的血迹,断裂的箭矢在营地中插得到处都是。
布兰多看到梅蒂莎的独角兽就站在尸体堆边,而银精灵小公主用双手捧起地上的冰雪,冰雪在她手中转瞬就变成晶莹剔透的冰花。她将这些花束放在每一具尸体旁边,神色显得十分平静。
“领主大人,”她看到布兰多,才拍了拍膝盖上的积雪站起来:“我记得在上一次大战中。银精灵会为所有英勇战士的同伴送上一束百合花,在下一次上战场时,战士们会在胸前佩戴上这些花束,为他们死去的同伴复仇。”
布兰多点了点头。
“放心好了,安列克会为此付出代价,某些人将他人的生命视之位蝼蚁,这些人早已被玛莎所抛弃。”他冷冷地答道:“混沌也庇护不住他们,看着吧,流血之殇,必以流血来偿还。”
“还有活着的人吗?”劳伦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问道。但任人都听得出来,这位来自克鲁兹的正直善良的女士不过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梅蒂莎摇了摇头,“至少在这个营地里,都死了。”
营地里微微有些静。
虽然布兰多、芙蕾雅、尼玫西丝甚至包括茜在内都经历过多次战斗,在战场上生死早已是司空见惯——但那是双方都赌上性命的搏杀,而眼前却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这些来自兰托尼兰附近地区的猎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家庭,他们是家人的父亲,丈夫或者儿子,他们或许是怀着对于未来的憧憬进入这片森林中,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所有对于未来的希望,都在这里被无情的扼杀了。不过仅仅是为了某些人莫名其妙的追求,那些人根本不懂得对于生命的尊重。
芙蕾雅看着这一幕,仿佛想起了在火中熊熊燃烧的布契。王国的子民在灾难之中挣扎,而他的贵族们却只是冷漠的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相似。
她咬紧牙关,紧握的双拳几乎发白。
一旁的劳伦娜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位未来女武神的情绪波动,她心中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