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书院在祥云镇最西边,背靠着一座小山,名为桃花山。这座小山并山下周边的田地、水塘,都是属于行知书院的产业。
这书院的山长最爱桃花,陆陆续续在这座小山上,种了许多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一片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书院建筑采取江南水乡风格,一律的灰瓦白墙,竹枝掩映,花木婆娑。
若不是大门正上方悬着“行知书院”的匾额在那里,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修的园子呢!
给书院守门的老苍头看着眼前嘚嘚嘚走过来一头油光水滑的小黑驴拉着的一辆蒙着青布的驴车,心说这谁家的驴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驾车的是个岁数跟自己差不多的老头儿。身子骨儿看起来很是硬朗。
老头儿把驴车慢悠悠地停下了,刚好停在书院门前,还感叹了一声儿:
“这里就是行知书院啊……可真是气派!”
老苍头原本想起身赶人,一听是夸书院的,就又懒洋洋地不动了。
那驴车上的青布门帘掀开了,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下下人。一眨眼的功夫,就下来了好几个人。
先是一个打扮得立立整整的老太太。
绑腿儿缠得紧紧的,衣服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匀了些胭粉,头发也抹了不少桂花油吧,梳得那叫一个板板正正,发髻扎得高高的。
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子风风火火的利索劲儿。
紧跟着老太太身后,跳出来个矮墩墩的小丫头。看那模样,也就刚留头。
脑袋上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鬏鬏,没扎起来的部分带着点儿自来卷儿的弯儿,肤色略有些深,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上下左右地对着书院大门打量了半晌。
越看越是开心,最后竟甜甜地笑了起来。
小丫头身后,稳稳当当地走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
少年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直裰,戴着方巾,相貌出众,容色平静,身上背了个包袱,手里还拎着一个。
少年人身后,又下来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年纪轻轻、但却仪表堂堂,自带一股子潇洒英气的劲头儿,手里拎着个捆扎得相当紧实的行李卷儿。
老苍头惊得,俩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这么巴掌大的一架驴车,是咋塞进去这老些人的?”
赶车的老头儿走过来,对着这老苍头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老哥,劳驾您给通传一声儿,俺们是靠山屯那疙瘩滴,特来求见山长顾先生。”
老苍头哼了声儿:
“你这老头儿,说话怎恁地不客气?俺们山长又不是啥阿猫阿狗,那是想见就能见的吗?再说你谁呀你就求见?”
老头儿语塞,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犯愁:
虽然咱手里有于老爷给顾先生的荐书,但这见不着人,也是白搭呀!
李云心往前一步,似模似样地福了一福,笑道:
“老丈莫恼。俺们是靠山屯的庄户人家。俺们屯的于老爷跟顾先生是至交好友。
于老爷给顾先生写了信,推荐我哥来咱们行知书院念书的。
俺们今儿个,这是来给俺哥送行。不敢来扰顾先生,可是这要拜师,不得行拜师礼么?”
这番话说得,那老苍头收起了原本那副漫不经心,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云心。
李云心笑盈盈地任他打量。见这小丫头这样不怯场,那老苍头的神色也转为郑重:
“在这等着,别乱跑啊!”
说着,就转身往里通传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老苍头就回转来,开了角门,将李云心他们一行人还有那辆小驴车,一块儿迎进了书院里面。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甬路,一行人走了不到半刻钟,就来到一处轩敞的书斋。
顾先生正抱着本书在看。
李云心他们一行人走进了书斋,顾先生也没有抬头,依旧在那里看书。
老爷子李景福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倒是老太太乔细妹十分镇定,看起来似乎一点儿都不怯场。
李云心好奇地将这书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去观察顾先生。
顾先生是个身材干瘦、胡子花白的小老头儿,头发也是黑白相间的。束发、插玉簪、戴网巾,一把山羊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穿一身深蓝色的直裰,很典型的读书人的打扮。
五官端正,表情严肃。但李云心却觉得他的面色,透着几分慈蔼。
顾先生手上拿着一卷书,似乎在看,但却久久不见翻页。
李希贤抱着自己的包袱安静地站着,李桐拎着行李卷儿站在一行人最后。
见先生在读书,老李家这么多人,没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片刻之后,顾先生抬起头来,仿佛才知道他们进来了似的,一脸严肃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几位就是靠山屯来的老乡?哪一位是要来读书的学生?于老爷的亲笔信在何处?”
李希贤恭敬地施礼,然后打开了那个装束脩的包袱,拿出于老爷的荐书,双手递给顾先生:
“请先生安。小子李希贤,今年十岁了,未曾进过学堂。这是于老爷的荐书。”
顾先生惊讶地看了李希贤一眼,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个没念过书的。既然一点基础都没有,于老爷还能推荐他来,想必是个人品出众的了。
顾先生将于老爷的荐书打开看了看,点了点头:
“好。既然没有什么基础,就从丁班开始吧。若是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