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白曦说了很多话。若是让楚楚几人看见,一定会惊掉了下巴,这大概是她六年来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这些话本该烂在肚子里,可秘密总要见光的,她为六年埋在心底的阴霾找了个出口。吴恩和林迪有些晃神,过了好久,才低低的点了点头,有些债迟早要还的。
“老师,我不想杀人,因为我怕脏。我不是天生的刽子手,如今见到血,我的手会抖个不停……”
晚上八点,白曦起身离开,吴恩和林迪挽留她留宿。他们默契只口不提之前的事,对于白曦来说,那是她心里的一道伤口。她鼓起勇气将伤口展露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忍心揭开这道疤。
吴恩不敢,林迪更不敢!她只身一人进沐氏,追寻家主,无所图谋。大好的年纪里被现实和恶摧残的不成人形,阿曦已经够苦了。
白曦摇头,“不了,现如今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我生死看淡却不能拿你们开玩笑。况且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还是随意一点好。”
吴恩狠狠地拍了桌子,“这些混蛋,简直欺人太甚!”
白曦笑笑,“没事的,我会再来看你们。就让他们去吧,他们活不了几天了。”
是啊,她千辛万苦回来不就是为了拉他们下地狱吗?因果循环,世间报应,老天不做她便亲自动手,如今这条路便是跪着,她也要走出一条血路来。
夜晚这一带显得格外寂静,只有车声从身边呼啸而过,夜晚的咖啡馆闪着耀眼的彩灯,显得分外孤寂。
白曦缓慢步行,天空灰蒙蒙的,月亮都遮在云层后,泛着森冷冷的寒意。下意识的抬手抚额,却发现右手无知觉垂落在腿侧,叹口气,她又忘了……
顶着寒意站在路上等车,不经意抬头间就看到了道路对面的他。不愧是耳目众多,白曦摇头失笑,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沐如风,你在想什么呢,苦心积虑拿我当消遣玩物吗?她笑的很天真,那一刻,沐如风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忘记了所有怨恨。
白曦低头数着步子,沐如风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昏暗的灯光下,她安静的直视着他,试图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他伪装的那么高明,表情没有一丝裂缝,这样的他太深沉。
朦胧的月光下,沐如风伸手去摸她的脸,她的皮肤冰凉,没有丝毫温度,眼睛无温的看着他。
白曦没有激动地挥开他的手,也没有说话。远处的秦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在这一刻,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谁能看出这是两个深入骨血的仇人,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是恩爱的情侣,不曾互相伤害,不曾生离死别。
沐如风低头对上她淡漠的双眸,双手不禁抚了上去。她皱眉,冷淡的眼神似乎能瞬间凝结周围的空气。
他叹息,拇指轻轻抚平她的额头:“阿曦,我怕你会哭。”
“泪都流干了,怎么会哭?”
“我就怕你哭……”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发,胸口止不住胀痛,你若哭了我该怎么哄你。
“沐如风,你见证过死亡吗?”
白曦清楚感觉到沐如风身体僵了僵,“阿曦,我们可以从新开始。”
白曦声音沉静,“你知道有多少人拿异样的眼光在看我吗?沐氏有多少人想把我剥筋抽骨,我自知罪孽深重,你……就当我死了吧。”
“没有人,阿曦。你是我唯一的妻。”
白曦神情有些恍惚:“这话若是你以前对我说,就算是骗我的,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沐如风的目光变得柔和:“会的,至少现在还不算太晚。”
“不晚吗?我今年才28岁,经历过生离死别,杀人无数,受过牢狱之灾,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最后却亲手了结了他们。我以为一切都会以我的死亡告终,可我却苟延残喘的活着。沐如风你告诉我,旁人的命不算什么,我的亲生骨肉呢?”
沐如风的心一阵阵刺痛,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白曦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晚,阿曦,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和你在一起,至死方休。”
白曦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沐如风,人人道我薄情寡义,我又如何比得上你?枉为人父,枉为兄长……”
“都过去了。”声音凉凉的,淡淡的。
“那慕安呢?”
“让我生气,你很高兴吗?”沐如风声音平静,但白曦知道,他生气了。
“我说的不对吗?安安因为我而死,她就死在我面前。”白曦声音含笑,低声喟叹。
沐如风一阵沉默,“你还在恨我?”
“没有,对于这件事,我没有理由恨任何一个人。”
白曦声音冷静,手指一点点收紧,“我待安安如同亲妹妹,我没有理由对她置之不理。”
所以,你们救她是应该的……我很好,一个人我也可以活下去。
沐如风有左膀右臂,言清同他从小长大。言清有妹,言慕安,单纯贪玩,喜爱结交朋友。
言清很爱护这个妹妹,一向性情寡淡的沐如风也对慕安是极为疼爱,但凡她惹出什么麻烦,沐如风总会出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初次见到慕安,白曦只是觉得,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还能有这么单纯的女孩,足以可见大家对她的疼爱。
慕安对白曦十分亲近,她挽着她的手,“你就是白曦姐姐,我叫慕安,和沐哥哥一样哦。”
白曦有些摸不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