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正值香梦酣沉,忽然听得外头一阵骚动声,嘉月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撩开床帐朝外问道:“外头是怎么了,怎得如此吵闹?”
外间儿的红杏也早醒了,过来燃灯挂幔,回话道:“大奶奶夜里发动了,传了接生婆子进去接生,又命人烧水预备东西,吵吵闹闹的就都起来了。”
嘉月心头咯噔一下,也知道沈氏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天,忙的起身吩咐红杏穿衣,也没梳妆,推门出房一路小跑着赶至显云斋。
但见院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用大铜盆盛着热水毛巾进进出出。容母披了件披风,并岑妈妈等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在月台上守着。
容母见她乌发散落,素袍半披,微皱了眉,“外头凉,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大嫂嫂发动了,我不放心,想过来瞧瞧。”嘉月张望了一圈,又问道:“怎么不见大哥哥?”
容母叹了口气:“近日事多,冬至日陛下要去圜丘举行祭天大典,负责操筹的官员更是忙得人仰马翻,这会子直接就留宿在宫中了。”
嘉月心中暗骂一声,真是天不凑巧!
容母看了眼紧闭门窗里的灯影儿,回头与嘉月说道:“你一未出阁的女儿家在这多有不便,先回屋去罢,有我在这守着呢。”
嘉月讷讷的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没动。已是八月末的时候,夜里不复暑热,她一身单衣草草出门,在夜风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岑妈妈走过来一摸她冷冰冰的小手,面色一沉,一眼横过去,“更深露重的,出来也不晓得给二小姐加件披风护着,你这差怎么当的!”
岑妈妈老而弥辣,目光犀利,只一眼就看得红杏战战惶惶低眉垂目,心中暗暗叫苦这回怕是有好果子吃了。
嘉月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妈妈别怪她,是我一听消息就着急跑来了。”
岑妈妈颦着眉,缓声道:“姑娘别总护着她们!这天色也晚了,夜寒露重的,倘若因此得了风寒,这怎么得了,姑娘先回屋安歇罢,若有了消息会传下人通报的。”
嘉月犹豫片刻,也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忙,遂点了点头,带着采薇回山月居去了。
待回房,屋子里暖烘烘的,丫鬟们也被吵醒了,早早笼了熏笼。一进屋子采苓就将搭在熏笼上的衣裳拿过来替主子披上,采萍倒上备好的热茶,“小姐快吃杯茶暖暖身子。”
嘉月捧着喝了口暖茶,站在熏笼前烤去身上寒气。
采苓复又替她抿了抿吹乱的发丝,“已过三更了,小姐还是上床歇一歇罢,我给小姐暖了汤婆子,可千万别着了凉。”
丫鬟们又端了热水,拿了巾帕,服侍嘉月梳洗安歇下了。
嘉月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不知过了多早晚功夫,眼瞅着东方鱼白天色大亮时,一个显云斋的妈妈匆匆来报:“奶奶生了一位小爷,足有六斤六两重!”
嘉月一骨碌爬了起来,采苓忙上前拢了床幔,又在她腰后搁了个引枕,让她歪靠在榻上。
“大嫂嫂可好?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妈妈扬声笑道:“都好,都好!母子平安!”
“那便好。”胸口舒了一口气。此时天色已大亮,熬了一夜,心绪又猛然放下,一时间倒觉出困倦来。
妈妈瞧二小姐面露疲乏之色,一面及时禀告道:“夫人说,昨晚折腾了大半夜,想必这会子都乏了,今早的请安就免了,让都好好歇息着。”
“母亲可歇下了?”
“夫人熬了一夜,已经被岑妈妈劝回房歇息了。小姐也早些歇息罢,奴婢告退了。”
嘉月捂嘴打了个哈欠,让红杏送妈妈出了院子,又差碧桃送了些金银小器和软缎子面去显云斋。
“小厨房温着冰糖燕窝粥,小姐喝些再睡。”采苓关切道。
嘉月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嘴里含糊说道:“这会子有些乏累了,待我睡醒再吃罢。”
采苓无奈,只好轻轻放下两层床幔,轻手轻脚退到了外间。
洗三时,与容沈两家交好的亲朋好友,世交旧故全都来道贺添盆。只见白白胖胖的小小人儿包在一张大红洒金缎子面儿纯白棉棱里儿的襁褓里,白胖的小手柔嫩细滑,女眷们都爱去逗弄他。
容母得了个白胖孙子,喜欢的要命,命人打了一只累丝嵌宝缀金流苏的长命锁,当众人面给哥儿戴上了。小人儿被人语吵闹声吵醒了,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又感觉到脖子上戴了东西,便住了哭声,伸手摆弄起来。
陆母开口笑道:“这孩子是个好哄的,不哭不闹,好生伶俐。可起了名儿了?”
容母今日红光满面,满面春风的,“尚且取了个小名儿,叫宝哥儿。”
谢夫人看着婴孩白嫩的面庞,笑着点了点头,“如珠如宝,是个好名儿,想是日后是个有福气的!来,这是我给小哥儿准备的金项圈,快戴上试试。”
沈氏起身福身谢礼,容母亦笑道:“夫人费心了,夫人送这么大的礼,可把这孩子高兴坏了。”
“这孩子乖巧伶俐,我瞧着也高兴。瞧瞧,多相配啊!”众人闻言,应和着连连点头称是。
一语双关,语出深意,沈氏拿眼偷瞧了容母一眼,容母笑而不语,神色颇淡定的抱着小孙儿晃了几晃,张口宣布开始洗三,众女眷一时都撂开其他笑拥着上前去观礼。
今日洗三宴没办得大张旗鼓,却是胜在热闹,观礼的众位也一同添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