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父本在书房看书,忽听得门房忙忙进来通报,急忙命人更了衣外出接旨。
见众人到齐了,摆了香案,一位面白无须的宣旨太监旋即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吏部侍郎容谨之女,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着赐婚于辰王为妃,此乃良缘天成,特赐缔婚约,择日完婚——”
容父双手高举接过圣旨,俯身下拜:“臣感激涕零,承谢皇恩!”
那宣旨太监笑道:“咱家先恭喜容大人了,皇上说一切礼仪皆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容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容父内心惊疑,面上分毫未显,口内寒暄告谢了一回,又请众人去上房吃茶,那太监谦和的推辞了两下便进了屋。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从前厅疾步匆匆地向山月居而去。
“什么?!”
嘉月腾地一下站起,酸喜苦惊混杂在一起,一时竟怔在当场。脑子只觉茫茫然,空落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她猛地把桌上的茶盅打翻在地,“不会!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芳芷、汀兰忙的跪在地上,拾起碎裂的茶盅残片。丫鬟们见主子犹自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一时都静默低头站着不敢说一句话。
嘉月心头一跳一跳的,强自定了定神:“往下说!”
传话的小丫鬟抬头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收了收冷汗声音微弱道:“宣旨的大人说,等钦天监算好了吉日,就,就上门来提亲下聘……”
提亲下聘?我区区一个三品文官女,陛下何故会亲自下旨赐婚?况且他……他既心里已有了意中人,又怎会同意了这门亲事?心中思来想去,竟一丝头绪也无。
她踉跄坐下,紧闭双眼,再无余力胡思乱想。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番,采萍见她木木的坐着,半天没有反应,轻唤道:“小姐,小姐?”
采苓急道:“小姐,您可别吓我。”
嘉月毫无所知,只觉脑袋重如巨石一片虚空,不知为何,眼泪却是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辰王娶亲的消息一出,犹如淬红热铁入了凉水,让整个京城都沸起来了,京城虽大,热闹事却是一阵风,没多久就传开了。且不说平日里往来的往来甚多的世交故旧,官宦同僚,便是皇亲国戚,勋贵公侯人家亦且备了厚礼亲至容府,道喜祝贺。
天渐渐黑了,桌上碗盘森列,摆好了晚饭。采苓望了主子处一眼,过去柔声劝道:“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您用些罢。”
嘉月头也不回,“我用不下,帮我梳洗安寝罢。”
众丫鬟见状,便也不再相劝,服侍着梳洗过,熄灯安置不提。采苓轻轻放下床幔,轻声温言道:“小姐安睡,奴婢先下去了。”
说罢,仍是不放心主子的异样,静静退到外间儿去与其余两个大丫鬟商量了一番,今夜特留了两人当值。
嘉月一无所知,双眼直直地望着床顶的青纱帐幕,只觉得心中悒郁悲伤,无限酸涩,无限疲惫,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日答应了谢子桓,会不会才是最好的?
眼眶忽涌上一阵湿热,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初白,丫鬟们进来伺候,她仍是落落寡欢静默无语的,极少吃喝,也不说话。
如此熬了两三日,几人怎生还坐的住,只得急匆匆禀告了夫人。容母听后沉默了半响,只让人去陆府托了陆夫人请淑然回府。
山月居一片寂静,进出的丫鬟都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动作和声音。
嘉月一早便静坐在窗边,双目盯着窗外,怔怔出神。可夏尽秋初,园中百花凋敝,枝叶枯黄,并无可赏之处。
“小姐,小姐……这是我才熬好的燕窝粥,你好歹吃一口,好不好?再这样熬下去,身子该坏了。”采苓一遍一遍劝着,众丫鬟素来与她亲厚,望着如槁木般呆坐的嘉月,都心急如焚,急得要哭出来。
忽有人掀帘而入,见嘉月一张脸一丝血色也没有,惨白的吓人,惊吸了口气,脱口问:“这究竟怎么了?”
嘉月闻声眼珠一动,回望过来,声音艰涩:“姐姐来了?”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丫鬟们面上不大安心地退了出去。
淑然坐到嘉月身旁,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母亲只说你托病想见我,如今瞧你这般,倒像是真病了。我前儿个听说你要嫁入辰王府了?如今心愿以偿,你不高兴麽?”
嘉月一愣,眼中闪过一些茫然又倏然化为清明:“我不嫁,我不愿嫁给他!”
淑然微露意外,似是没想到她会对这门亲事如此抵触,迟疑了片刻,小心瞧她神情道:“可赐婚毕竟是圣意啊……”
嘉月咬了咬嘴唇,胸口似堵了一口气,心中滋味难辨:“我若不想嫁,谁也奈何不了我,大不了铰了头发去做姑子,实在不行还有三尺白绫呢!”
淑然急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赐婚之事已定,你若拒绝便是抗旨,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的父母兄嫂,叔伯姑舅,乃至刚刚出生的小侄儿,满门都是死罪!”又极力平了平气息,放缓了语气:“妹妹千万别钻了牛角尖,父母养育一场,如何能说没就没,了无牵挂。”
见嘉月微有动容,淑然缓和了柔声道:”你品格端方,容貌出众,本非池中之物,若能于辰王爷为妃,那是多少世家高门挤破脑袋求也求不来的!况且,你本就心仪辰王爷,说不定,这是天赐的缘分呀,又怎好违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