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到底怎么了?”唐燕凝敲了敲背后的屏风。
屏风后,是一个小小的温泉池子。
这池子就在唐燕凝居处的后院儿里,因是要照顾冬日里沐浴,在池子上建了个不大不小的浴房。唐燕凝也正是看中了这个,才选了这里作为自己的居处。
屏风后面,没有人说话。
唐燕凝无奈,叹道:“王爷千岁,好歹是你过来找我的,能不能给吱个声?天聋地哑似的,以后谁能受得了你呢。”
屏风后面水声响起。
片刻后,晏寂转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的,是唐燕凝为唐燕飞准备的一套衣裳——唐燕飞的生日就在七月里,前几天去锦绣坊做衣裳,她顺便也给唐燕飞做了几套,才送来的。
晏寂乌发披肩,发梢还有着细碎的水珠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挺鼻薄唇,眉浓如墨,眼角眉梢都带着刀锋般的寒意。
不知是不是唐燕凝眼睛花了,她总觉得,就洗了个澡的功夫,晏寂好似整人的气质都变了。
愈发阴郁沉重,可眼底却又有着一种她说不出的,叫她又有些惊骇的光芒。
虽然想不通短短的功夫里,晏寂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该抱的大腿也还是要抱一抱的。
于是唐燕凝对着晏寂一笑,朝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晏寂沉默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唐燕凝盘着膝坐在熏笼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方几,上头三四样小菜,一只乌银小酒壶。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事,不过一醉解千愁。”她拿起酒壶,皓腕如玉,在雕花的玉杯中倒了半杯酒递给晏寂,“玉碗盛来琥珀光。尝尝我们别院里藏的好酒。”
晏寂:“……”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唐燕凝。这个时候,难道她就不好奇自己今天为什么失态吗?
竟还有心情喝酒!
晏寂在心里头哼了好几哼,手却诚实地接过了酒杯,仰头而尽。
“好,痛快!”唐燕凝又给他斟满,笑眯眯地问,“这酒味道不错吧?我才到别院的时候都不知道,酒窖里竟然还藏着半窖好酒,什么江南的梨花白,塞北的烧刀子,竹叶青葡萄醉,竟都不少。听林福叔说,那酒窖里最久远的几坛子酒,还是我外公在世的时候留下来的,他不喝酒,却好藏酒。你喜不喜欢酒?我送你两坛子。”
晏寂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开口,“你是在逗我高兴?”
他养伤的时候,与唐燕凝相处过几日,知道她本身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日常眉眼弯弯,明丽如春日里最美好的景致。
不过,她今晚的话格外多,就连他方才洗澡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而是就在屏风后,嘴里一刻不停地说着。时不时的,还会敲两下屏风,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
看似爽利甚至有些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其实,心细如发又体贴。
唐燕凝笑嘻嘻的,“被你看出来啦?我这样贴心,那你是不是该痛饮三杯呢?喝完了酒去睡一觉,睡醒了后天大的事都抛到脑后了。”
晏寂轻笑,果然将第二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如此连喝了三杯,晏寂放下了酒杯,手指在玉杯上的纹路来回移动,将视线从唐燕凝的脸上移开,垂下眼眸,接过了唐燕凝手里的酒壶,将她面前那只也斟满了。
对着唐燕凝举了举杯,“陪我喝一杯?”
唐燕凝素来大方,或许就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她也好酒,不但好酒,还善饮。也不推辞,同样地端起了酒杯,与晏寂豪爽道,“干了!”
美酒入喉,就听见晏寂清冷的声音说道:“我今日才知,我并不是父王的儿子。”
“咳咳……”
这口酒就卡在了唐燕凝的喉咙处了,火辣辣的,逼得她伏在桌子上咳嗽了起来。
天老爷咧,她听到了什么?
晏寂不是豫王的儿子?
她明明记得,原书中一直没有提到他有别的身份啊。莫非是自己忘了?
不是豫王府庶子,那晏寂究竟是的儿子?怎么会在王府里长大?莫非……唐燕凝伏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胳膊里,掩去了脸上的震惊。莫非,是豫王头顶青青草原了?
怪不得呢,晏寂今天举止反常,冒着大雨跑过来,还抱自己!原来,是来寻求安慰的?
只不过,反派大佬亲爹是谁这种惊世之谜,为了小命儿,她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才好。
晏寂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拍一拍。
倒也不用等他做出决定,唐燕凝已经抬起了头。因剧烈的咳嗽,此时她的脸上已经通红,眼中还有水光,喘过了一口气,她小小声地抱怨,“你……咳咳,就不能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吗?就这么突然说出来,心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这个反应,叫晏寂很是有些意外。为什么唐燕凝这丫头,总是叫他看不透呢?
“你……不觉得奇怪?”
唐燕凝一摊手,“你是谁的儿子……不对,谁是你爹,很重要吗?我认得的,是战场归来的你,是皇上钦封的翊郡王啊。我又不认识你爹,为什么要奇怪?还是说,你有今日,都是靠着你爹来的?”
晏寂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你说得对,我有今日,靠的只是自己。”无论是豫王,还是他那个才冒出来的生父,又给过他什么?
从小被人嘲笑卑贱,欺辱责骂而已。
所以,到底谁才是他的生父,重要吗?
乍然之间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