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奎居然已经从自我煎熬中解脱了出来。事实上,自我煎熬对周奎来说不过就是瞬间的事儿,他只要一个转念,便已开始想象着周小娘中选后的诸般好处和风光,就跟当年他想周小娘做了陈仁钖的小儿媳一样。
冷不丁地,他的想象莫名其妙地中断了。许久,才又不由自主地想:“小娘虽说打小聪慧,又有名师传授,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不乏高人哪。
还有,所要测试的项目,小娘有没有没有习过的呢?当年,陈仁钖离乡进京太匆忙,似乎说过有两样紧要的东西未来得及教。是什么呢?”
周奎记不起,不得已继续想:“不会这么赶巧吧?不会的,陈仁钖不是说过吗,小娘是大富贵的命相。凭这样的命相,绝不会这么倒霉。”
正想,有太监出来公布了测试项目。
周奎终于记起了,里面赶巧就有陈仁钖未来得及教的那两样,腿不由一软,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周小娘那抠不出挖不出的急和因绝望而足以让人死掉的颓废以及他被高利贷债主追杀的惨象,刹那间一股脑地全涌了过来,轮番不停地闪现着……
直到有人推他,他才睁眼来看,居然是一个太监,一脸急相地看着他。
“必是小娘这丫头着急失态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命他来捉抓咱的。”这念头快速闪过,周奎立即认定了,颤声道:“你,你,你干啥?”
这太监正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送他回家的,出来寻了他,见他呆呆地,忙过来推他,他竟仍未醒过来,正自奇怪,突听他开口说了话,却一脸的恐惧,愣了愣,还是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家这边有礼了。”
“恭喜?贺喜?还老爷?还有礼?”周奎不敢置信地自问着,心里冒上一丝底气,拖了长韵问道:“喜从何来呀?”
这太监心中不耐,却仍装作一脸喜相地道:“您老的好女儿中选了信王妃,您老说,算不算大喜呀?”
“中选了信王妃?”周奎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半晌,突然跳了起来,嘴里高喊着“中了!中了!”,手舞足蹈不已。
再说周小娘,不曾想因为一顿饭而逆袭,登时如坠雾里云里。不过,待送张后离开元晖殿,她已在想:“中选了虽说是件好事,但与他的缘分也算是尽了。”
他,是她在今年元宵节灯会上遇到的。其时,她猜中了一个他人都猜不出来的灯谜,高兴之余,蓦然见一男子正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如此无礼!她居然不反感,因为这是一个让她似曾相识的男子。他是那样的干净,而且居然似乎能懂她,显然地,他就要过来搭话,她却被匆匆寻过来的他爹拖走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咋就又想起了他?”她自责地用力地掐自己,强迫自己不再想他,去想日后的遭遇:“那个信王,何许人也?高矮胖瘦,咱一概不知。嫁给他虽说能让咱风光些,但他会不会跟爹爹和兄长们一样呢?
唉,没办法,这就是女人的宿命:无论喜不喜欢,也无论他是不是会跟爹爹对待妈妈一样对待咱,只要命中注定了,咱就必须嫁给他,必须跟妈妈对待爹爹一样对待他。”
想着,免不了哀伤,但她还是决定勤奋学习,不仅要学好宫礼,还要补习画画和操琴。这里终究是皇家,既然设定这样的测试项目,就必有设定的理由。
却不知她所谓的那个他,正是信王朱由检。他是偷着跑出宫的,不巧就遇上了她。自此,他就记住了那个晚上,自然也就记住了她,而且这种记最经不得时间的磨,越磨竟越清晰。
张后开始为他选妃后,他就开始想:“她家所住的地方在不在报名登记的范围呢?她又会不会去报名登记呢?肯定在,肯定会。倘若她参选,凭她那样的条件指定能够中选。”
想着,待要兴奋起来,却冷不丁地意识到“她又不知咱是谁,果真那样的话,岂不说明她心里没有咱?”,登时又颓废起来。
他不想让自己颓废,转而又想:“人家又没有承诺你什么,凭啥为你守着?怎么就没有,她那眼神分明说了吗?哼,瞎想,那能作数吗?当然作不得数。再说了,她若是不参选,你岂不是连一丝一毫的希望也没有吗?”
这个念头一旦泛上,他暗道:“对了,不要去想那么多,这辈子哪,只要能娶到她。”自语着,已然迫切起来,心里急喊道:“她一定能中选!”
有个声音不急不慢却绝对不合时宜地道:“未必然,纵使她果如你所愿的符合条件又报名参选了,你又没跟你皇嫂提过,你皇嫂又怎么会偏偏选她呢?”
他恼道:“你不懂,皇嫂一向公正无私,她所选的一定是最优秀的,她就是最优秀的,皇嫂指定选她。”
这个声音又道:“可是,万一她不参选呢,或者她未进前十就被淘汰了,再或者你皇嫂一时看走了眼……”
这个声音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甚明了,他无言再辩,不敢再等下去,起身去找张后,想想又觉得不妥,只好又退了回来。退回来也再没心思做事,或坐卧不安,或跟那个总不想让他如愿的声音辩驳。
总算到了这一日,正坐卧不安,一太监匆匆进来道:“大喜了,王妃选定了——”
“选定了?”他反问了一句,见这太监肯定地点头,心里歇斯底里地喊着“是她,肯定是她!”。
这太监见他一脸的兴奋,却没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