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理无言以对:谢谢您啊六州蛮荒的大傻子。
梁铭继续道:“大雍最是尊崇礼仪法度,孤日夜研习圣书,颇有些心得体悟。”
雍理心思一动,颇有些好奇这圣书是什么。
研习成了就能征服大雍?
莫非是失传的先贤名作?
雍理从小好学,对于这些古籍十分感兴趣。
他试探开口:“大雍圣书?”
谁知梁铭太瞧不起他:“圣书极深,以你现在的资质是看不懂的。”
雍理心里翻白眼:朕的资质?甩你十八条街!你都看得懂,朕轻松倒背如流。
此时他真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梁铭给了他三张字帖:“这些且先临摹着。”
雍理定睛一看,几乎以为梁铭是不是看穿他身份,故意羞辱他。
就这?
临摹什么?
眼前的字帖哪配叫字帖?连字都不是。
不过是些横竖折,连启蒙的幼童都不会练这个!
梁铭见他呆滞,问道:“看不懂也没事,照着写便是。”
雍理转头看他。
梁铭到底是个少年,哪有少年不爱炫耀,他清清嗓子道:“过来,孤教你运笔。”
说罢他扶袍坐下,身板姿势倒是笔挺,握笔虽有些古怪也还尚可,直到那笔锋沾纸,墨点成滩,晕了一片……
还运笔呢,连控笔都没有,如何运!
雍理嫌弃得手痒,可见梁铭如此兴致勃勃,他倒不好多说,以防露馅。
梁铭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横竖折:“懂了?”
雍理:“……”
梁铭起身让座给他:“写吧,写上十日,若天资不错,许能有些模样。”
雍理忍不住了:“圣子……”
梁铭看他:“怎么?”
雍理斟酌道:“我自幼在大雍长大,母亲曾一书香门第中为仆,所以我有幸见过大雍的幼童启蒙。”
梁铭一顿,眼神凝重了些:“他们是如何启蒙的?”
雍理竟有点心疼这崽子了,挺好学的,瞧着也挺聪明,就是没门路。
也是……
自从大雍立国,为了休养生息,完全禁止了与六州的交流。
六州蛮族本就四处游牧,难有定型,至今别说衡量法度,连文字都没有传承。
他们也不乏歆羡大雍文化的,可惜书籍是最脆弱,最难保留的,辗转落到六州,也是些不成气候的。
雍理心中叹气,说话认真许多:“幼童临摹字帖,多是从千字文开始。”
梁铭一怔:“千字文?”显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雍理幼时抄了不说万遍也有千遍,想写一手好字,如何能不练字?
便是这些年,雍理偶尔也会写上几遍,进而体悟到新的笔锋字意。
术不在多,在精。
练好一篇千字文,他日运笔如飞,永难走样。
雍理拿起这支实在算不上好的薄笔,轻松写就一篇千字文。
书写全程梁铭都没出声,他甚至都没坐下,站在雍理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宣纸上浮现的一个又一个不重样的字。
千字文,千字不重样,且构思精巧,句句押韵,内容更是丰富到囊括古今、通理务实,更难的是音韵协调,朗朗上口,极易诵读。
乍看浅显,深思广袤。
竟与他手中圣书有异曲同工之处!
待到雍理放下笔,梁铭整个看痴了。
人美字更美,他平生未见过比眼前佳人更美之人,更没见过比眼前字迹更美之字。
雍理怕他看不懂,用的是工整小楷,又因自己扮做女装,所以写得娟丽秀美。
只可惜意气不足,笔锋略弱。
他没了内劲,连握笔都软了许多,雍理眼眸微垂。
梁铭转头看他,又是惊为天人:“此书可送给孤吗?”
雍理倒是不怎么讨厌他了:“纸笔墨皆是圣子的,何须赠送。”
梁铭喜笑颜开,透亮的碧色眸中光彩照人:“你既有此造诣,想必也看得懂圣书!”
雍理没想到能顺势看一眼所谓的大雍圣书,自是不会错过机会:“多谢圣子抬爱。”
梁铭起身道:“你且等着。”
雍理应下,颇有些期待。
若是古籍最好,退而求其次是孤本亦可……总归看上一看,也能知道这圣庭造诣。
等梁铭小心翼翼,千捧万捧地把圣书拿出来。
雍理也颇为凝重地看过去。
然后……元曜帝心态崩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好家伙,所谓的圣书就是启蒙三宝之一的《三字经》?
难怪梁铭小子看千字文都惊为天人!
他就说自己手腕无力,写的字十分一般,梁铭怎就至于看得这般入迷?
原来是被千字文给震住了啊!
嗯……
能把三字经奉为圣书,那千字文必须位居神坛。
雍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怀疑梁小狗在嘲弄他。
“圣子……”
梁铭面上凝重,神态间的敬畏却是做不了假:“你瞧这圣书与你写的千字文是否有相似之处?一个是三字一个是四字,皆是字少而意深,朗朗上口却又境界高远,孤每每诵读,都觉获益匪浅……”
雍理不怀疑了,这小子很诚恳,诚恳得让他颇为惭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朕忽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