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白做了个梦。
手术室红灯闪烁, 她带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要挣扎叫喊, 自己却无法控制身体,白亮灯光充斥眼前, 医生模糊的脸在上头闪过,耳边隐隐听见...
“病人生命体征下降,起搏器准备――”
浑浑噩噩中, 恍惚回到了那具破碎的身体, 日复一日消毒水的味道,狭小的,只有一扇能看见外面蓝天窗户的病房,她每天最多交流的是病房内来来去去的病友,剩下时光, 陪伴着她的是影片书籍还有通往外界网络的,那台小小手机。
她从那里看到了山河湖泊日落星辰,原来世界上存在着这么多美好的风景,春天满片粉色樱花,夏日蔚蓝壮丽大海, 秋有金黄银杏叶,冬有漫天白雪。
她生活的是一个内陆城市,不见海, 没有太多的山, 冬天很少会下雪, 记得还小的时候有个平安夜,天空飘了一点雪沫子, 桑白激动地趴在窗户边伸手去接,第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的触感,冰冰的,凉凉的,入手既化。
只可惜第二天她就发烧了,躺在病床上输点滴,挨了医生好一通骂。
那时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样,浑身乏力,睡意昏沉,眼皮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像是黏在了一起。
桑白在脑中混乱的画面碎片中穿梭,分不清现实梦境,身在何处,直到额头冰凉猝不及防袭来,陡然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眼。
昏暗光线慢慢呈入瞳孔,门外透进来一小片光,她隐约看清床前的人。
似乎是赵纪宁,他站在那,手里端着一杯水,而她此刻额上正顶着一块冰冷的湿毛巾。
“你发烧了。”面前的人平静陈述,桑白勉强辨别出他后重新闭上眼,低低□□一声,手撑着床面想要坐起。
“吃药。”小孩冷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他手里拿着的杯子递了过来,另只手在桑白面前展开,她才看见手心里躺着几粒药片。
家里医药箱常备的那几种,按照剂量配好了粒数,黄白两个颜色,一种是退烧,一种消炎。
不知为何,这一幕突然让她涌起了一阵无名感动,大概是生病的人都太过脆弱,桑白眼皮发烫,眼眶隐隐有点潮湿。
她艰难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药仰头一服,然后拿起水杯,暖意袭来,水的温度刚刚好,干渴疼痛的喉咙瞬间得到缓解。
桑白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才开口:“谢谢你啊。”
她嘴唇干燥,说话时声音沙哑,苍白的脸上一副病态,望着他却露出了一个笑。
恍惚中,桑白忍不住摸了摸他脑袋,开玩笑,“儿子真乖。”
虚弱无力的语气,没有任何攻击性,赵纪宁却莫名不适,他拧着眉,有史以来第一次反抗。
“你不是我妈妈。”
“什么?”桑白一怔。跟前的小孩面色冷静,声线没有任何起伏,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反驳。
过了两秒,赵纪宁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连着那块湿毛巾一起拿着转身出去。
“你继续休息吧。”
桑白在床上愣愣望着他背影,强打着的精神终究抵不过席卷而来的疲惫,随着门“咔嚓”一声关上,她身体也失去支撑,倒头睡倒在了床上。
管他呢。
大概小屁孩又闹脾气了吧。
桑白昏昏沉沉想着,再度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
闷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桑白拖着沉重脚步去浴室,强撑着洗完一个澡后,浑身终于舒适几分,脑中也恢复清明。
她到外面,客厅却不见有人影,桑白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着,十几个小时没进食的胃终于感到饥饿。
正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吃,门边突然响起脚步声,赵纪宁走过来,黑眸安静。
“锅里有粥。”
“啊,真的吗...”桑白嘴里应,马上转身去翻着电饭煲,盖子一打开,熬烂的小米清香扑面而来。
“哇,我刚好饿了。”她感动叫着,动作利落地拿出碗勺盛粥,生龙活虎的样子,似乎不见早上时的虚弱无力。
赵纪宁转身离开,脚步声轻不可闻。
这场病来势汹汹,去时却毫无痕迹。
不过吃了几顿退烧药在家休养了两天,再新的一个早晨时,桑白已经看不出任何生病的痕迹。
早餐桌上,她和赵纪宁抢夺着盘子里最后一片烤肠,仗着自己成人的手臂优势快了零点一秒,赶在赵纪宁叉子落下前先占下了这片烤肠。
她给了他一个炫耀的眼神,得意洋洋地把这片肠送进了嘴里。
赵纪宁被气到,恼怒叫着:“喂。”
“喂什么喂?”桑白斜睨他,“不知道叫人吗?没礼貌的小孩。”
“丁舒颜。”
赵纪宁话一出口,桑白咀嚼的动作却顿住,她才恍然发现,从穿过来至今,除了几次被迫玩笑叫过她“妈妈”外,赵纪宁从来没有称呼过她。
还不会说话时,基本上都是桑白主动找他,后来会讲话了,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省掉称呼,逼不得已,赵纪宁才会叫一声“喂。”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虽然这并不是桑白的名字。
顿了几秒,桑白出声。
“你可以叫我桑白。”
赵纪宁不明所以,眼中浮现困惑,桑白面不改色吃着盘里早餐,随便给了个借口,“这是我的小名。”
......
开春不久,假期也结束,学校重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