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西琳达舅母。”
阿米莉亚从外面走进来,喊住就要往楼上走的西琳达,听了少女这话,西琳达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说些什么,但眼角瞥到不远处的特曼妮夫人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就讪讪地闭嘴了。
迪卡家牧场的事,还需要靠特曼妮来想法子解决,起码在这节骨眼上,她还不能得罪这对母女。
娜塔莎不太愿意再见到西琳达,直至到了饭点,她也不肯随大家一块儿去餐馆里用餐,要不是有特曼妮夫人的威慑,和迪卡一直极力劝阻下,西琳达她真的是要冲到楼上去大骂这个蠢丫头了。
这么笨,家中随意的饭菜哪里能和城里的餐馆相提并论?这回迪卡说是他来请客,可是特曼妮那么有钱,现在他们迪卡家又正是落魄的时候,特曼妮再怎么也不会真的让他们来掏这个钱的,所以敞开肚皮吃就好了。
偏偏她生的这个女儿,一点像她的小聪明劲儿都没有,这些再简单不过的小心思居然都揣测不出来,还窝在楼上说不去?
不和她们一起去?她这是要在家里喝西北风吗?
“阿姆兰刚才回家去了,她的孩子发了高热,必须回去看看,所以如果你要一个人留下来不和我们一起去,中午就要自己煮饭了,否则就会饿肚子的。”
阿米莉亚坐在娜塔莎的床边,她一边说着,手里还拿着枚小镜子,正在对镜涂抹着粉霜,透过几净的镜子,能把仰躺在床上的少女看得清楚。
娜塔莎把脑袋重新埋进被子里,隔了半晌,她这才出来慢悠悠地说道:“我不想……见到我母亲。”
闻言,阿米莉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觑了娜塔莎一眼,见她面上都是不大高兴的模样,阿米莉亚便也不想说什么了。
她自知,自己劝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如果娜塔莎自己想不开、打不开这个心结的话,旁人说再多劝慰的话,对娜塔莎来说,不过都是耳旁风而已。
阿米莉亚随她去了,少女自己整理收拾好了,临出门前看了还躺在床上不愿动身的娜塔莎一眼,她又继续道:“永远这样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你或许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西琳达舅母你的想法,让她知道你不喜欢一直被别人家的孩子所束缚着。”
说完了,阿米莉亚推门下了楼,在她的身后,听了这番话的娜塔莎久久没回过神来。
能和母亲说吗,能和她说得通吗……娜塔莎怔怔然地坐起了身来,她看向窗外有些耀眼的光芒,渐渐又出了神。
她是不愿意被那些繁复的礼教所约束的人,她渴望自由,像小时候和那些小伙伴一起捉鱼的时候那样,那样的日子要比现在纯粹太多了。
可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把这样的纯粹给丢掉了?开始从羡慕阿米莉亚的一个新玩具,到后来眼红姑母给阿米莉亚买的首饰、裙子,这些……难道她自己没有一点儿主观的意念吗,都是母亲逼得她这样的吗?
娜塔莎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灼目的光芒,眼睛被刺得有些生疼,可她却有些倔强地不挪开视线,直到眼眸承受不住地泛起了水光。
……
迪卡一家寻过来时,正是清晨时分,街上没什么人瞧见,一出门用餐时,又是乘坐的是自家的马车,因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弗朗西斯家迎来了她们家的穷亲戚。
但弗朗西斯家隔壁的南尔一家,却瞧见了特曼妮夫人领着迪卡夫妇上马车的情形。
“噢,瞧瞧他们穿的衣服布料,一点儿都不华美贵重,那两个人肯定是她们家里的仆人。”
爱丽娜站在窗户旁,看着楼下渐渐远去的马车,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饶有兴致地冲身后刚走的南尔夫人道。
南尔夫人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一回过头来,就见爱丽娜这样懒散的模样,不由怒气上了头:“噢!爱丽娜!快别瞧别人了,先看看你自己吧,噢你这才拉几首曲子?才练习多少遍就开始犯懒了?再不好好练,下个月的宴会上你可怎么才能大放光彩,让王子喜欢上你?”
爱丽娜登时就讷讷地垂下了头去,弯腰把放在一旁的小提琴给重拾起来,少女沉默不语地听着。
“噢!真是叫人头疼……”
南尔夫人抿了口黑浓咖啡,絮絮叨叨地往楼下走去了,再没看身后的爱丽娜一眼。
看向窗外的街道上,弗朗西斯家的那辆马车已经驶得远去了,都已经瞧不见了踪影。
爱丽娜垂下落寞无比的眸光,搭在琴弦上的指尖不自觉地收拢,磨砺得指腹间有些疼痛感她也没松开手来,什么时候……她才能活得像她最讨厌的阿米莉亚那样呢?
像阿米莉亚的母亲特曼妮夫人一样,她爱丽娜的母亲也会摸摸她的头,让她放下手中的活儿过去吃点儿水果,喝着果汁,而不是像现在的……南尔夫人一样,动辄对她学习的一切挑刺看不上眼。
就仿佛,她只是南尔夫人的一件苦心孤诣许久的作品一般。
没有爱,学不会温暖,面对她的,只有数不尽的斥责和鞭策。
楼下,贵妇人们的茶话会又开始了。爱丽娜听着妇人们聚集在一起传上来的笑声、言语声,似乎还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但——她的母亲说:“她呀,还在楼上睡懒觉呢,说是什么睡得久皮肤和气色才能更好呢……”
多么虚伪啊。
那是不愿意叫别人知道了她的女儿正在暗自用功,为免其他人也争相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