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后,江砚这才走近了去看,卷成凸起一团的被子下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江砚微俯下了身子,就着不远处桌上的烛火,他看清了蜷缩在被子下面的少女的面容。
她只露出了半张脸来,即便屋子里没有很明亮的光线,江砚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皮肤比白瓷还要白皙透亮,此时她垂耷着长长的鸦睫,似乎正睡得憨甜。
江砚看得有些怔了神,被窝下的少女突然皱了皱眉毛,他发觉自己的走神,猛然直起了身子后退了两步。
扑通扑通——
胸口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有力,一下比一下迅速,这样没来由的不适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江砚跟着皱了下眉。
“……阿砚。”
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松开了拧着的细眉,低低地呓语起来,江砚忍不住支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发觉这兔子精是在喊他的名字后,他、他的心跳声似乎又加快了点……
在床边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发觉自己腿有些麻了,江砚这才重新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把少女埋着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她那张巴掌大完全露了出来,江砚这才松手。
真是笨死了,不怕闷坏吗。
江砚心里暗想,难道兔子睡觉也是捂着脸的吗,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甄白以前睡觉的样子,却怎么也记不大清楚她是怎么睡觉的了。
最后看了人一眼,江砚瞥了眼外面的天色,转身出去准备做饭。
甄白化成人形的第一天算是没被江老四发觉,一切都还算相安无事。
江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那儿今天可遭受了不小的惊吓,想他都见过了成精后的动物了,以后再有什么怪诞的事能比这个还吓人。
江砚在心里念念叨叨地给自己做自我安抚,给自己灌输了好一波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这样的安抚到了晚上睡觉时又成了于事无补。
江砚看着那个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也没睁过眼的兔子精,眼睛都快要被他从眼眶里给瞪下来了,他一个没忍住:“醒醒……”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江砚凑近了些,耐下心喊:“小白快醒过来——”
床上的少女终于动了,她抬着细长的手指,抓着被子边沿,一掀——把露出的整个脑袋都重新缩了进去。
江砚:“……”
眼前的场景有一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会,终于记了起来,之前小白吃了几乎一整根人参后,就不爱吃饭了,整个人恹恹的趴在窝里,如果江砚强行要喂她,她就会把脑袋埋进自己毛茸茸的皮毛里,和现在的样子不能说毫无区别,简直是一模一样。
江砚真的没办法了,他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惹得江老四怀疑,也没法上手去扒拉一个女孩子的被子,他只好把端来的油饼子和格外蒸好的窝窝头放在桌上,再把一只篮子倒扣在盆上,免得屋子里的老鼠溜进来偷吃掉了。
做完了这些,床被甄白霸占了,江砚又不能和她抢,只好把外面的板凳搬进房间里来,他从柜子里拣了件厚一些的衣服,就这么盖在身上,靠着墙边睡。
这样睡觉的方式对江砚来说算不得什么,他还小的时候,江家正是被村里所有人抨击憎恨的时候,别说家里值钱或者常用的锅碗瓢盆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就连那间被搬空了财物的祖屋都没能幸免于难,西墙给你捶了个大洞,屋顶也给你掀飞了,甚至还有人大半夜往大门上泼泔水。
那时候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江老四教过他形容家贫可以用“家徒四壁”,可那时候江家连四面完整的墙都没有。
到了夜里,他就身上盖一件衣服,坐在地上靠着墙睡,而江老四就要赶走那些只敢在夜里嚣张的村民。
那时候真的活得太艰难了,也怪不得江老四如今回忆起来,就要伤感好一阵。
不知不觉的,似乎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天亮。
江砚醒来时,腰上、胳膊都是酸的,自从由大队里分给他们这间茅草屋后,有了床铺,他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睡觉了。
江砚一边伸直着手臂,转转酸疼的脖颈,他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对歪过来的黑溜溜的眼眸,对方的眼里有着搞不懂的好奇,所以她的目光一直在江砚身上肆意游走。
江砚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他把脑袋扭正,面前的那对眸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正了正,江砚捱不住这样直白的目光,他把眸光挪走,落在桌上。
桌上的篮子已经被人拿了开来,它盖着的盆子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饼子和窝窝都被吃了个干净。
“你刚才吃的?”江砚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来,放在了少女的嘴角边,那儿还黏着窝窝头的碎屑,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拉开两人快要挨上的距离,眼里带了些迟疑道:“你……”
甄白没发觉他眼神中的古怪的神色,晃晃脑袋说:“怎么了我?阿砚你不像以前一样说话快快的了。”
江砚那半句“你没刷牙就吃东西吗”卡在喉咙里,他嘴角动了动,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懵懂的少女,到底是把这碰到他洁癖点的事给死死摁了下去。
嗯……兔子成精前吃东西也是不刷牙的,所以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甄白还不知道自己被这个人类好一番嫌弃了,她还念着江砚给她喂窝窝头的好,见江砚没搭理她说话,她也不生气,见人看过来了还冲他甜甜地笑。
江砚僵硬地避开她的笑容,视线落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