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来临后,江家那块田地里种的菜都要拔掉,换上稻谷的秧苗,这些是早稻,五六月份收割后,收获的稻子要给一半给大队里。

插秧那天,甄白也跟着去了,兔子精这还是头一回用人形出门,之前被江砚躲躲藏藏地窝在怀里的时候看到的风景,远不及现在变人后看到的。

她挨在少年身侧,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时不时发出一声喟叹:“阿砚,那些田怎么比你家的大这么多?”

“还有那个,他们家的牛也太厉害了……”

一路走来,路过的人都对江砚真的领着个姑娘出来好奇不已,频频打量着两人。

兔子精才不管他们,一边手忙脚乱地指划着,一边一双大眼睛看到耕田的老牛后,又发出一声惊叹,活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宝贝。

甄白东望望西看看,一切都稀罕到不行,嘴里还咕囔着:“不过,阿砚你怎么以前从来不带我来看这些?”

对上少女的没心没肺的笑和小声抱怨,江砚没好气道:“我们家也有牛,前天也去耕了田,我之前怎么叫你来着?你非不和我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少女丝毫没有倒打一耙的愧疚感,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句,很快又把田里的老牛们抛之脑后,去采起了路边的野花。

她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歌,显然心里是愉快极了,江砚提着篓子走在她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着,那天蓝色的棉布裙摆划拉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姑娘柔白的脸颊在浅淡的薄亮中氲着粉。

少年步子都跟着她慢了下来,唇角微微弯了弯。

记录农具去向的人今天换了个,浓眉大眼,瘦瘦高高的个儿,明明才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子戾气。

今天来拿用具的村民大多都没敢像在谢芳菲面前那样不客气,那人给什么样的,他们就拿什么样的,一句调笑的话都不敢多说。

开什么玩笑,谁敢惹这小阎王?

向阳村里谁不知道谢家行四的小子外号“村里小土匪”,这人论打架的功夫在一众年轻人里数一数二不说,又因为谢家大哥是在城里落了户还有正经稳定工作的,在这种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城里户的时代里,谢斐成凭着自已横天横地的性子,俨然在村子里活成了村中一霸。

除了他小妹谢芳菲能管得住小土匪,谢家的其余人都管不了,更别说谢家大哥还是个护短的,谢斐成在外惹了事他一准儿维护自己亲弟。

想起往些年吃瘪的经历,村民们都拎着锄头默默离开,没一个人敢说小土匪给自己的农具和别人不一样这种话。

甄白拉着江砚的袖子,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边,远远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和他悄悄地咬耳朵:“这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凶?”

江砚顺势看了一眼前方,守着块木板桌的少年看起来很不耐,却又没嚣张地撂挑子走人,江砚毫不犹豫地收回目光,低声在变人的规矩里面加了一条:“以后见了他,绕道走。”

“为啥子……”

甄白最近在学刘小四说话,慢吞吞地拖长了调子,可她声音软软的,听着根本不像乡下人会有的口音。

江砚木着脸,眼都没眨地骗她:“他最喜欢吃兔子,一个人能干三只全兔。”

身边兔子精的目光顿时变了,眼里有着不可思议和愤愤,只是这些情绪却是冲着江砚而去的,她生气道:“你撒谎!”

江砚不说话,甄白仍旧愤懑地数落他:“除了前年三九舅舅撞到树桩上被人捡到,根本没有一连三只兔子让你们给抓去,你居然在骗我,阿砚,你嘴里有几句话是真的了?我以后到底能不能信你?”

江砚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心里还正暗想这兔子精居然开窍了,可听到后面,少年却是一头黑线,是时候把刘小四关在门外了,瞧瞧她把一只兔子精给带偏成什么样儿了。

“我只是这么形容。”江砚才不会承认自己骗人的事实,他为了让自己之前说的话更有信服力,再正儿八经道:“而且,谢斐成确实很喜欢吃肉,我小时候亲眼看到他扒着一只兔子腿,吃得好香。”

甄白狐疑地瞅着他,见他的一脸认真,最后还是勉强相信了:“那好吧阿砚,见到他我会绕道走的。”

谢斐成眯着眼看着远处,他早就看见了江砚,那个害他小妹哭了好几次的臭小子!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今天非得给他好看。

等江砚领着甄白走过去时,一旁拿了用具的村民纷纷作鸟兽散,一个个避之不及跑得老远。

嘿,也不知是从谁嘴里流传出的话,说谢芳菲自从在江家那小子面前出了好大的糗后,居然还敢再去找人家,结果被江砚好一通嘲讽,现在估计还在家哭着呢!

四处投来“你也太不解风情了”的目光纷纷砸在江砚身上,少年却端得那一个面色毫无波澜,走到谢斐成跟前也是毫不生怯。

谢斐成最看不惯这人总端着这副清冷寡欲的模样,他不就是拿这装模作样去勾搭他妹妹的么!

谢斐成的一下子就恼火起来,见江砚还敢抬眸直视着自己,他啪地一下就把手里厚重的本儿给摔在桌上,伴随着一声老大的响声,他眉眼的戾气也越发浓重:“江砚!”

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处于换声期的阶段,谢斐成的模样摆得挺有气势,比江砚高了半个头,完全可以低眼俯视他,可他一字一顿喊出来后,那声音宛如故意粗声粗气嘎嘎叫的鸭子似的,十足的气焰也被他这么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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