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砚怎么问,甚至脸色都已经冷了下来了,许昌文依旧摇头,还劝他坐下来别站着让伤口崩开了。
江砚的眸子黯沉了下谎,小白她、真的走了,连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没让她回来看一眼……
意识到这个可能后,江砚的一颗心都宛如浸在冰窖里似的,明明是五月已至初夏的天里,他却止不住地冷到打颤。
“许叔,把门关上,我想一个人静静。”
许昌文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少年死死地别开脑袋,侧露出下颌骨的线条紧绷着,就像他倔强地不肯认清现实的姿态。
许昌文在心里叹了口气,没说话,给他点了支蜡烛放在桌上稍稍能照亮后,他便关上了门,缓缓合上的门缝内,少年挺得笔直的脊背终于奔溃似的弯了下去,里头传来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许昌文脚步一顿,可即便他再有不忍,也做不到再推开门把少年努力遮掩的姿态给撕破,他只能在院子里走远一些。
等到江老四失望又郁闷地回来时,江砚早就收拾好了眼泪,毫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每天照旧天不亮就出门劳作,日落而归,到了饭点烧火做饭、洗脚、浇树。
可他这个样子,却让江老四和许昌文更担忧了,以前有甄白的江砚,他周身都是冰雪消融的笑和轻快,可现在的江砚,好像比没遇到那个姑娘时更甚了,脸上是化不开的冰凉冷漠,就连给江老四都是淡淡的神色。
都说心病难治心病难治,江老四就怕这破孩子一个想不开,因为一个没来历的姑娘想不开……江老四在忧心忡忡之际,心里更多的是怨恼甄白的不告而别,哪怕是亲自向江砚道个别再走啊,这孩子都不至于这样。
这边,日子过得平缓又清苦,多的是人夜里发愁,而另一边的燕云村却是热闹非凡。
雪兔们刚搬进村子里,诸事大小她都要和甄六六一起跟着甄姥姥忙,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这过了一个多月,甄白才记起来问:“六六姐,你去向阳村了吗?”
闻言,甄六六逗着幼崽的手就是一顿,她想起了那天她本来正要去兑现对甄白的承诺的,结果临出门时却和她爸撞了个正着,甄三七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如果要想小白割舍向阳村的那些回忆,只能让她不再留恋那里。
要让小白不留恋,可不就只有讨厌那个叫阿砚的吗。
当时甄六六还有些不大明白,后来思索了好久,她才明白过来——如果那个叫阿砚的人类,表示对小白离去一丁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小白那不就……
“六六姐?”
迎上少女疑惑的目光,甄六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躲开甄白的视线,她平吸了下气息,勉强笑了下:“当、当然去了,小白,那个江砚根本对你没什么感情,听到我说你找到了家人不回去以后,他、他……他甚至还笑了下,对,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一点悲伤难过都没有……”
甄六六说到后面越说越顺,之前对上甄白而提起的忐忑也慢慢消掉了。
“他真的太过分了小白,你别再想念着他了好不好?燕云村这里这么好,你以前说希望门前有条小溪、溪水上有小桥,这里都一一实现了,而且大家都在这儿,以后也不会再担惊受怕,再也不用避着精怪局而躲躲藏藏一身狼狈的,小白……你不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啊,六六姐。”垂着脑袋露出一段皎白脖颈的甄白抬起了头,她笑得甜美无害:“我已经决定和大家一起生活了,再也不去想阿砚他们了,六六姐,难道你到现在还不信我吗?”
甄六六仔细分辨着少女的模样,从她眼睛里看到闪烁着的都是认真的光芒后,甄六六这才欣慰地笑了:“信信信!肯定信的!我就知道,我们家小白是个乖孩子。”
外面的幼崽崽们吵闹起来,甄六六连忙跑了出去,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女的瞳孔里的光变成了复杂的神色。
六六姐,为什么要骗我呢?
甄白坐在床上,鸦睫卷翘,在她的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她脸上的笑早就不知何时收了起来,叫人看不清少女在想些什么,此时此刻若是甄六六在场,见到她这样肯定要惊呼一声小白正经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模样。
其实,或许甄六六自己都不知道,每当她话不对心时,就不大敢和对方直视,而且语气也会变得心慌无措,甚至结结巴巴。
甄六六在她面前说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果放在以前,甄白一点儿都不会在乎她的谎言是为什么,可现在足够让甄白苦恼而不解的是,六六姐明明答应过她的事,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明明去向阳村一趟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为什么六六姐不愿意去?就要看着她让阿砚生气不理她,六六姐才会高兴吗?
甄白闭了下眼,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就好似让她觉得背叛了一样,甄六六以前从来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她没见过阿砚不明白阿砚对她真的很好,却要这样轻易做下这种下刀子的事来。
甄白失望透了。
她之前向甄六六保证的是真的,族规当前,她不会再回到阿砚身边,她本来是想亲自去一趟向阳村给人留句话,让他不那么担心而已,后来甄六六不许,说她可以代为转达,甄白挣扎过后觉得这样也好。
可结果呢,就连甄白一退再退的唯一要求,甄六六都不肯替她实现。
而且,这都过了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