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破晓,京师九城中各路人马的厮杀却还在继续。
若是依着往日,街头在这个时间点上早就该人声鼎沸了,可是夜里各色人等明火执仗,兵器撞击械斗之音此起彼伏,喊杀声惊天动地,早吓得京师百姓们魂不附体,家家户户都上紧了门栓,闭死了窗户,谁人敢出来抛头露面?
公鸡不敢打鸣,母鸡不敢下蛋,旺财们也都安安生生的趴在窝里,乖得像宝宝一样。
就连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丐帮的花子们都唯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兵乱给祸及到,各找僻静的地方躲避不出。
九处城门在丁献和刘胜的命令下,也都是重兵把守,锁死了不开,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自然也进不来。
这便是默契了。
忠于永平皇帝的臣僚们虽然事先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场动乱,也没有彼此通连,可是在得到消息之后,便不约而同的都起了同样的念头,那便是关门打狗!
如今,这只“疯狗”已经“咬”到了长乐街,距离上阳宫不足一箭之地!
宫门紧闭,街头干净。
前后左右一个人影都没有。
“前哨官,速去探探,看程不直将军到哪里了!”
陈留王勒马驻足,让叛军们在长乐街中央排好阵势,而后吩咐了一声,早有哨官飞马去探看了。
他一夜没睡,精神却兀自抖擞振奋,毕竟,皇位就在眼前了!
这一路冲杀,途中虽然多有波折,可到底是有惊无险,冲到宫门外了。
略作回想,陈留王不禁暗暗得意:“本王的人望还是可以的嘛,关键时候总有救兵!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啊。”
他也明白,这最后一哆嗦急不得。
他在此地要等一个帮手,那便是卫尉钟浪手下的公车司马程不直。
程不直被他笼络已久,之前密谋造反大计时,程不直曾言道:“殿下,若真到夺宫那天,末将手底下的军卒、家奴、武士至少也能凑齐两千!届时,殿下起一路兵马,从上林街杀进长乐街!末将起一路兵马,从寺后街也杀进长乐街!于宫门前两合两军为一军,共同攻打内苑,大事可定!”
陈留王对此深以为然,对程不直也深信不疑,而且,他在宫里还有另外一个内应——左监门卫大将军燕冲,里应外合,这一场兵变必能成功!
“橐橐~~”
“哒哒~~”
“塔塔~~”
一阵步兵踏地和骑兵奔驰的声响从寺后街与长乐街交汇处传了过来,打断了陈留王的遐想。
他眼睛大亮,兴奋的叫道:“是程将军来了!孩儿们,我们的援兵到了!”
但见一彪人马整整齐齐的赶来,陈留王坐在马上引颈长望,翘首以盼,巴巴的看着为首一员大将抖动着缰绳,“吁”的一声,驻足不前,拱手说道:“殿下,久等了吧?”
陈留王定睛一看,脸色瞬变,惊声说道:“钟浪?!”
来人正是九卿之一的卫尉钟浪,率领卫军来了。
陈留王惶遽着左顾右盼,喃喃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你?他呢?”
“殿下是在找程不直么?”
一声厉喝,卫军如波浪般左右分开,一个汉子骑着一匹神骏非常的青骢马狂奔过来,背后插着双戟,手中提着个圆滚滚的物事,远远抛起,“咚”的一声,丢在了陈留王的马脚下!
那汉子冷笑道:“他来了,只可惜,来的不全乎!”
陈留王俯身一看,马下血淋淋的那团物事,赫然就是自己翘首以盼的程不直的人头!
再一看那背负双戟的汉子,正是驸马都尉田青!
“程不直,误我啊!”
陈留王顿觉眼前一阵晕眩,胸口烦闷,几乎挺不住要坠下马去!
“殿下,下马受降吧。”
钟浪幽幽说道:“你留守在七星街的重甲武士和弩手们,被刘胜分兵包抄,已经快要被斩杀殆尽了;上林街与你汇合的姜鹤一部,也已经被丁献击溃;至于末将手下这个不成器的程某人,在自家府里纠集部众时,便被管家告发了,田驸马自告奋勇,单骑入府,割了他的首级,千余人一哄而散……眼下,你是强弩之末,已经没有谁能再帮到你了。”
田青缓缓抽戟在手,冷冷说道:“殿下,按道理,田某要叫你一声叔父的。且听小侄的劝,下马受缚吧。你若是到皇上跟前去负荆请罪,皇上或许会看在一家兄弟的份儿上宽恕你的性命。可若是执迷不悟,顽抗到底,那家破人亡便是结局!”
陈留王咬了咬牙,扭头叫道:“孩儿们,我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此时纵然投降,也要被凌迟碎剐,莫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宫门近在咫尺,只要杀进去,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本王还有内应在里面呢!”
钟浪叹息了一声,扭头对田青说道:“田兄,好言难劝送死的鬼,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田青双腿夹马,手中双戟一晃,狞笑道:“擒贼先擒王,他既然不听劝,就也取了他的脑袋!”
胯下青骢马扬蹄狂嘶,“唰”的一声,马如龙戟如电,彪起一阵狂风,凶猛无比的扑向了陈留王!
田青是何等样人?
国武大比的状元!
在朝则是天下第一武士,在野便是天下第一侠客!
陈留王笼络的这些武士们,有不少都参与过国武大比,更有许多人是田青的手下败将,谁不知他的厉害?
眼见他恶狠狠冲杀过来,挡在前头的叛军武士们竟然不由自主的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