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毛文龙亲自带着一批粮食,到东江镇老营慰问。他要看看真实的东江镇,看看他们还能否一战。
东江镇的衙门老营,建造在皮岛香炉峰上。沿着山道盘旋而上,当时的情景,真的惊呆了赵兴,情况比他想的要严重的多的多。
这是老营吗?这是东江镇最核心的区域吗?
看着破烂倒塌的围墙,看着沿着山势一路而上那混乱破败,东倒西歪的茅草房屋,那日以黄昏,依旧不见一丝炊烟死气沉沉的贫民窟,空空荡荡的街道陋巷,连个孩子都不见的老营,赵兴的心就酸的不行。
赵兴在毛文龙的陪伴下,来到了老营中间的广场,这里,总算是聚拢了些事先通知的百姓。
他们一个个眼神木纳死灰,没有一丝的生气,只有当他们看到毛文龙的时候,木纳的脸上才有了一点激动波澜。
几个年老的挣扎着上前就要参拜,毛文龙叹息着伸手扶起:“起来吧,起来吧,别浪费了力气。”
那几个老人就顺势坐在了地上喘气。
毛文龙苦笑着对赵兴道:“这几位,都是我当年突袭镇江,跟着我一路南下的百姓老兄弟。”闭上眼,轻声的喃喃:“第一次丢失镇江,随我突围南下的百姓有四万,林溿七战,到达铁山,仅存八千,死守铁山,又去两千,落脚皮岛,只剩下两千,而到了现在,您看看,就剩下这眼前不足十人啦。”
赵兴闻之不由动容,身后缇骑将士无不惊骇。
毛文龙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赵兴道:“好在您来了,好在他们还坚持到了您的粮食来了,他们还能活下去。”然后长叹:“但我不知道他们会再活多久。”
其中一个老汉有气无力,但坚定的回答:“我们一定活到看到大帅带着我们恢复辽东,回到我们的故园,才能死在祖宗坟茔之前,才能甘心啊。”
然而毛文龙却凄苦一笑,轻轻摇头,赵兴看到,这个年纪不过五十几岁,应该还是壮年的毛帅,佝偻着腰身,似乎那上面压着千钧重担,他都似乎听到那脊椎咯嘣咯嘣即将折断的响,而无论是在表情还是言行,无不透露着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绝望与无力。
赵兴不敢让这种对话再延续下去了,再延续下去,连自己都会被带崩溃的。于是赶紧跳上一辆装满粮食的马车上,对着一群麻木的百姓大声的,尽可能带着激昂而充满希望情绪的声音宣布:“东江镇的百姓们。”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他:“我们都是将士。”
赵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大声的呼喊:“东江镇的将士们,皇上知道你们的功劳,更知道你们的苦。”
没有感激涕零,只有死一样的面对。
赵兴心中暗叹一声,但还是尽最大的嗓门宣布:“皇上派在下,给你们送来了十五万石粮食,现在,就在我的脚下,我现在就发放给你们。”
粮食,发放,这样的好消息让那些麻木的人,眼睛里立刻有了亮光,在他们看来,这个,比那个什么皇帝重要的多。
“毛帅,真的分我们粮食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发问,他不是在问赵兴,而是问毛文龙。
毛文龙治军及严,这也是东江镇存活到现在的根本基础。
毛文龙对着这个骨瘦如柴,肚子深陷的孩子点点头:“分发,现在。”
结果这个孩子直接扑向了一个马车,用手,用牙齿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一个粮食包,看到金黄的稻谷流淌出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野兽一般的嘶吼,不顾一切的将一把把稻谷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赵兴一见,当时大惊,那可是糙米啊,还带着稻谷壳子呢,当时跺脚:“拦住他,将他嘴里的稻谷抠出来。”
但这时候冲上去的缇骑已经晚了,那个孩子已经开始伸着脖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然后直挺挺的倒下了。他噎死了。
赵兴看到了自己的失误,当下决断:“王胜林。”
“属下在。”
“你立刻带着三百兄弟,快去三十个分粮点,按照标准次序分粮,一定不要哄抢,一定告诉大家,去壳煮烂,先喝稀粥,快,快。”、王胜林眼含热泪,带着一群缇骑呼啦啦冲向了各个分粮点。
这是第一次,天下恐惧的杀人魔王北镇抚司的缇骑,不是为抓人杀人,而是为救人执行他们的任务。
在毛文龙的严令下,分发粮食的行动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这时候,等待分发粮食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号:“孩子,你醒醒啊,再坚持半个时辰,你就吃到饭啦,醒醒啊。”
赵兴闻听,他逃跑着冲进了毛文龙的大厅,然后恐惧和内疚的将大厅的门关闭,但那母亲的哭喊竟然在耳边,在心中不断的响起。赵兴惶恐的将一扇又一扇窗户关闭,但那声音依旧直透心里,如钢刀般刺入。
赵兴无力的掩住了耳朵,无力的蹲在了地上。
“掩住耳朵掩不住心,当你习惯了,也就麻木了,也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一句淡淡的声音传来,赵兴放弃了掩耳盗铃般的愚蠢动作,看到了坐在帅案后那个几乎缩成一团的毛文龙。
赵兴豁然起身,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一下一下拍打着桌案,几乎是怒吼着对着毛文龙大吼:“振作起来,请你振作起来,如果你不振作,东江镇就死啦。”
面对赵兴的歇斯底里,毛文龙平淡的抬起头:“我偷袭镇江,在敌后坚持的时候,我没有一粒粮食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