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过得这样凄惨,又这样快。
姜念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然后,慢慢的转为清晰。
洁白的天花板,白得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就这样滚下一行眼泪来。
耳边,响起男人沙哑发颤的声音:“温婉……”
这是哪里。
天堂?地狱?
她活着,还是死了?
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人叫过她“温婉”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无比,扯得喉咙发疼:“我是……姜念笙……永远都不……不再是,温婉……”
姜氏夫妇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让她体会到了过去二十多年,都不曾拥有过的亲情,她怎么能忘记。
姜念笙有父母有哥哥有家庭,而温婉,什么都没有。
她轻轻的转动脖子,抬眼看向病床边的男人。
盛寒野的眼眶发红,眼角含泪,无比深情又欣喜的看着她。
“你怎么……哭了,”姜念笙问道,“盛寒野,原来……你,也会哭吗?你又……为谁而……而哭……”
盛寒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下又一下的轻吻着。
他的唇很凉,声音很抖:“阿笙,阿笙,你再不醒来,我就要一起下去陪你了。”
“我还活着吗?”姜念笙问,“这是人间吗?”
“是,你活着,这是南城。”盛寒野连连点头,像是回答她,又像是肯定自己,“阿笙,你已经昏睡整整十天了。”
十天。
她竟然睡了十天!
姜念笙重新闭了闭眼,又再睁开。
她还活着。
“可是,盛寒野,你知道吗?”她缓缓启唇,“我已经把我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回忆了一遍。整整二十年,只用十天就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次……其实,很划算吧。”
梦中一生,睁眼,不过十天。
姜念笙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捡回了一条命,真好啊……也许,上天也待我不薄,两次都能够死里逃生。”
“阿笙……”他说,“上天同样待我不薄,又将你完好的送回到我身边了。”
盛寒野弯腰俯身下来,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他那么紧密却又不敢用力的抱着她,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欢迎回来。”
姜念笙的身体,微微一僵:“你是欢迎温婉,还是欢迎姜念笙?”
“不管是哪个身份,都是你。而你现在好好的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盛寒野一偏头,在她鬓角落下一吻。
这样极致的温柔呵护,对现在的姜念笙来说,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温婉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偏爱。
熟悉的是,姜念笙是他的妻子,两个人做过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
她鼻头一酸,又滚下热泪来。
盛寒野的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不哭。从今往后,你的生活里,只有光明,再无黑暗了。”
他起身,拿起旁边的温水,用小勺舀起,又试了试温度,才喂到她嘴边。
喝了几口水之后,姜念笙感觉嗓子舒服多了,不再火辣辣的疼,说话都费劲。
只是,她依然很虚弱,动动手指都费劲。
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里,她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慢慢承受。
窗边洒落金色的阳光,姜念笙忽然笑了笑:“……活着真好。”
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秘密,也有太多的委屈。
盛寒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竟然有些胆怯。
他不敢过于靠近这样的姜念笙。
太爱了,连碰一下都觉得是奢侈。
两个人面对面,却相顾。
盛寒野按下旁边的呼叫铃,很快,里面传出司沧的声音:“干嘛干嘛,刚午睡就被你吵醒,你能不能找护士?找别的医生?别盯着我一个奴役?换药还是输液都……”
“她醒了。”盛寒野说,“你过来再检查一下。”
静谧了好几秒,司沧才重新发出声音:“她她她……真的醒了?”
“嗯。”
“马上到!”
还没等司沧过来,其他人得到消息,已经纷纷赶来的。
“嫂嫂!”盛妙妙的嗓门大得没进门就听见了,“嫂嫂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啊呜呜呜呜……”
她扑到病床边,抱着姜念笙的胳膊一顿嚎啕。
姜念笙苦笑不得:“我是劫后余生,你这跟哭丧一样啊。”
“呸呸呸!”郁以楚一听,马上瞪着眼睛,“刚醒来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小心我跟你生气啊。”
姜阳辰站在最外面,一句话没说,只是红着眼眶,静静的看着她。
姜念笙的目光一路扫过去,最后落在姜阳辰的身上。
姜阳辰有些忐忑,又不敢和她对视,最后转过了头去。
盛寒野说过,在她昏迷不醒前的最后一秒,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所以,她知道她不是姜念笙,也知道她到底是谁,更清楚这么多年来,是姜家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哥。”姜念笙轻轻喊道,“我醒来了,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吗?”
姜阳辰身体一震。
“你……你叫我什么?”他问,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彩,“你再叫一遍?”
“哥,”姜念笙说,“难道你不认我了吗?”
姜阳辰定定的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然后才缓过神,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呢,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