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贾政来到北静王跟前,有爱动手的亲爹这个紧箍咒在侧,宝玉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上前躬身行礼。
北静王亲自将人扶起,拉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笑言:“名不虚传,果真如宝如玉。”
宝玉此时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可不正如宝如玉吗?
宝玉也抬头打量文世荣,只见对方头戴净白簪缨银翅王帽,身穿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袍,腰系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朗星,真真好一个秀丽人物。
宝玉作为颜控,自是越看越爱,满眼都是欢喜。
北静王又笑问:“衔的那宝贝在哪里?”
宝玉连忙从脖子上取下,双手捧着递给北静王。
若不是家里老太太、太太非说这玉是他的命根子,他恨不能送给北静王。
北静王接过,眼含好奇,仔细端详。
宝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有五色花纹缠护。
两面均刻着篆文,正面是“通灵宝玉,失失莫忘,仙寿恒昌”,背面是“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文世荣心中大奇,这真是衔在嘴里的?
初生婴孩自来脆弱,这宝玉再小也有半个鸡蛋大,塞在嘴里,很容易窒息吧?
天生异象,还是含着玉,且这样的消息传遍京城,人尽皆知,总觉得有些诡异。
“玉”有多种隐喻,其一便指代大宝之位,荣宁两府难道不懂?
贾敬两榜进士出身,谁不懂他也不会不懂吧?
若说是内宅手段,王氏作为驸马之后,也不可能不懂,这手段未免太嚣张太肆无忌惮。
难道不怕永泰帝及诸位皇子心生防备?
又想到贾宝玉抓周时抓了盒胭脂,文世荣暗暗摇头,这补救手段也是没法子里的法子。
试问,谁家孩子抓周会放胭脂?
抓周都是提前训练过多次的,书本,毛笔,印章,匕首,金银锞子,头盔,甚至算盘,独独不会放胭脂。
训练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在亲友面前丢脸,偏偏宝玉就是抓了胭脂丢尽脸面。
这一出出该是不同人的不同手段。
听说贾史氏十分疼宠宝玉这个孙子,不逼着读书,想来是要把人养废。
脑中数转却也不过是现实里的一瞬,文世荣眸光闪动,笑问:“这上面的篆文果真灵验?”
宝玉正想开口,就听贾政道:“虽说如此,但灵验与否,尚不得而知。”
文世荣微微点头,这通灵宝玉名声太大,丢也不敢丢,藏也不能藏,不如当个配饰日常带着。
越是看的平淡,表现的寻常,越能淡而化之,让人,尤其皇家,放下戒心。
不过,他对此不以为然,皇家人那是会轻易放下戒心的?天下间谁疑心最大,皇位上的那位!
他一面啧啧称奇,一面理顺彩绦,亲自帮宝玉带上。
还笑着问宝玉几岁了,在读什么书,将来考不考进士,诸如此类。
宝玉不免失望,但还是一一答了。
北静王见他言语清朗,谈吐有致,笑着夸赞:“宝玉真龙驹凤雏也,非小王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前程定然未可估量。”
贾政只一径陪笑:“郡王谬赞,犬子尚幼,前程未卜。若果如所言,亦卑职大幸也。”
北静王见贾政果然如传闻中的呆板,说话一板一眼,不由想逗逗他。
于是,他也文绉绉的道:“宝玉如此资质,老太夫人定然钟爱。”
贾政点头称是。
“然吾辈后生,不宜溺爱,溺爱则未免荒废学业。昔日小王曾蹈此辙,想来宝玉亦未必不如是也。”
“郡王自谦过甚!”贾政忙弯腰行礼,委婉表示不认同。
文世荣笑笑,继续道:“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邸。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内众名士垂青,凡至京中者,莫不登门拜访。是以,寒邸多高人常聚。宝玉若常去谈谈会会,学问必将一日千里。”
贾政不敢怠慢,忙躬身答道:“是。”
北静王又将腕上一串鹡鸰香念珠卸下来,递给宝玉:“今日初见,仓卒间并未备下表礼,这念珠为圣上所赐,权为贺敬。”
宝玉正要接过,早就静静站立一旁的贾珠忽然开口推辞:“郡王切莫如此!”
北静王手一顿,望向说话的人,对方不过弱冠,斯文中夹杂着一缕锐气,不由好奇的问贾政:“这是?”
贾政满脸羞愧:“这是卑职长子贾珠。唐突郡王,还望恕罪。”
贾珠暗暗冷笑,前段时间中举,这人还命府上送了珠子道贺,竟然不知道他?!
文世荣微微一惊,忙挂上温和又可亲的笑容:“原来是贾举人,是小王失礼了。”
贾珠一直帮贾珍忙出殡的事,来见礼前恰好走开处理一桩小意外,便来的迟了些。
“这是御赐之物,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实在受之有愧!”贾珠婉拒。
这文世荣是人是鬼还没搞清楚,怎能轻易接受对方示好?
珠子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收尾,还要陷进去一个宝玉?
北静王眼里不快一闪而逝,淡淡一笑:“不过是串念珠罢了。”
贾珠冲北方一拱手:“怎会?那可是御赐之物,代表着圣明天子!”
其实永泰帝一生赐下的东西数不胜数,早就记不清。
像念珠手串汗巾一类小玩意,完全无需大惊小怪,转送他人实属寻常,接受的人只会受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