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萧瑀望着她恐惧的神情,脸色一变,恢复了往昔的温和。“起来吧。”
红藕慢腾腾地起身,待萧瑀经过后连忙抓住黄园的一侧衣角,哀求道:“黄总管……”梁乃心素来会做人,宫里上上下下都打点不少,这位内侍总管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放心,红藕姑娘,陛下刚嘱咐我备马。”黄园一边说着一边扒开她的手,提步跟上萧瑀离去的方向。
红藕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望着宫墙上方冉冉升起的朝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她是个聪慧的人,知道自己是跟随梁乃心入宫伺候的,只有梁乃心稳住帝宠,她才有好日子过,因此她从不介意成为梁乃心的帮凶。
马儿疾驰,从巍峨的皇城到喧哗的街道,未有半分的迟疑。直至到了城门的时候,杜云锦忽然拉起马缰,驻足仰头望着晃荡在城门上的那具尸体。
蓬头垢面,又已开始腐败,若不是听梁乃心提及,杜云锦怎敢相信那就是她那位威震边疆数十年的父亲,振威将军杜博承。终究就是飞鸟尽,良弓藏,属于将军的使命。
可如果不是她的话,也许他的下场不会这么的悲凉,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就不会被困在帝都,就不会死后还被悬尸示众,无人收尸……
身后有马蹄声的响动,杜云锦的目光从城门上移开,看向远处晨曦里朦胧的人影。她最后望过一眼城门,将心一横,纵马朝前狂奔而去。
如今已是夏日里,可东吾山上的桃花却开得依旧,仿佛已经知晓她的到来,于是为了等她而久久未曾凋谢。
她挟持着梁乃心朝桃花林的边缘处走去,她知晓璀璨的桃花林后深藏着一处悬崖。她想起那时,他带她到这里来休养,他告诉她关于他母后的冤屈和他幼时的苦难,她告诉他“那里有道悬崖,你可不许把我丢下去!”
她望着身后的悬崖,白云缭绕,清风阵阵,怕这次她真的会被丢下去了。世上的事,不都是如此么?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许把我丢下去!”
“不会,你是我的举世之宝,我怎会舍得!”
可耳边究竟是谁与谁的对话,透着那么深情的甜蜜。
杜云锦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连干涸的双眼都险些笑出泪水。她这般痴狂的模样让被钳制在前身的梁乃心顿时鄙夷地会回头看向她,“杜云锦,你若是此时还不放开我,阿瑀必定不会让你好过!”
竟然没再自称本宫了么?
杜云锦望着她,眼神无尽的哀伤。那个没有心的萧瑀真正在乎的人有且只有被她挟制住的这个人吧。
阿瑀,阿瑀,这个名字真好听,可惜已经变成了她的噩梦。
她的父亲,至今还被悬挂在城门上,而她自己呢?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截已被泥土与灰尘染黑的粗布裙角上,它至今还带着血腥的味道。
她的选择,她的执着,都是一场被他人有心利用的错误。她的人生,可笑得令人发指!
“杜云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梁乃心的话还没有说完,架在她脖子上的锋利匕首就毫不留情地往里逼了些,娇嫩白皙的肌肤上随即渗出红色的血珠。
“梁乃心,你大概忘记了我杜云锦是什么人!”她的话语轻轻地,落在梁乃心的耳侧,却足以让梁乃心瞬间僵直了身子。
“放开她。”
终于那道熟悉的身影,带着他淡然的语气出现在杜云锦和梁乃心的眼前。
杜云锦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匹马上器宇轩昂的男子。他还是那样,和景初八年初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那时候的他,眉宇间多了一份傲然,少了一丝冷漠,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听说你就是杜将军的女儿,武艺也不过如此嘛!”
“放开她,兴许朕还会留你一条贱命。”
再度开口,她记忆里的少年随着光晕消失在空中,她所要面对的仍旧是这个用冷漠目光看向她的男子。
她没有求饶,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缓缓地将匕首又朝里推了一些。梁乃心颈上的血珠顿时就连成一线,慢慢地流了出来,染红了她月华锦的胸襟。
“你!”
萧瑀的眼里终于没有了淡然与胸有成竹,暴戾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接过身后人递来的长弓,瞄准了梁乃心身后的杜云锦。
“乃心已有朕的骨肉。”
他的箭没有射出,大概是因为在担忧着梁乃心的安慰。杜云锦脸上的笑容更甚,原来梁乃心也有了孩子,所以她的孩子才该死的么?那个孩子甚至还没有呆到足月,就死在一碗堕胎药之下。
“梁乃心有你的孩子,那么我呢?我的孩子呢?”她轻声地问着,“是你不要的吗?”为了斩草除根,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放过,萧瑀你果真是个没有心的人。
萧瑀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手里的弓箭缓缓地落下,对于那个早逝的孩子,他毕竟还没有铁石心肠到没有任何知觉。虽然这一切的确是他安排的,是他默许的。
他眼里分明闪过犹豫之色,他在动摇。
梁乃心从那一微弱的变化里就瞧出其中的含义,不过她绝对不会让他有任何动摇的机会。杜云锦不除,始终是给自己留下的祸害。萧瑀的心里住的是谁,杜云锦看不透,但她梁乃心却是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苦心安排今日的这一出。
趁他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梁乃心悄然朝后一退,颈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