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苓丹怎么说,杜云锦却都是置之不理,她依旧将头偏侧向内,不肯再瞧萧少康一眼。
苓丹发现自己这段洋洋洒洒的话基本被无视后,想要冲人发火却又碍于这人曾经也是自己侍奉过的主子而怏怏地闭了嘴。倒是一直蹲守在门口的红毛阿福颇为通晓人意地知道苓丹吃了闷亏,开心地躺卧在地上,四肢朝天蹬来蹬去以示庆贺。
“你这圆毛畜生!”正瞅着无法安放怒气的苓丹一眼相中了阿福,气呼呼地就冲了上去,拎起阿福的一只耳朵大吼大叫着。想阿福是谁啊,自然不甘受这样的屈辱,于是一人一狼就这么闹开了。
杜云锦听着那样的声音传远,心中暗自揣测他们定是已经走远,这才扭转头,却不巧刚好对视上仍守着她的萧少康。
她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他一眼,再次侧过头避开他的注视。萧少康见她这副打定主意不理自己的模样,最终也化成长长的一声叹息后悄然离开。
有些话,他其实很想同她说的,但瞧见她如今是这样的排斥自己,纵然是千言万语也都被吞到自己的肚子里。
她是有些瘦了,从阿福将她叼上来的那一刻,他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想这几年她在宫里的日子也过得并不好,不然也不会被萧瑀逼得跳落悬崖。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本已离开的萧少康忽然又转过身,对着屋内床上躺着的人说道:“杜将军的遗体几日前从城门上取下来了,已经择了一处风景甚好的地方好好的安葬了。”
听到这句话,杜云锦鼻尖又是一酸。这便是萧瑀与萧少康的不同,萧瑀给予的永远都只有伤害与算计,而萧少康却是不一样,他如同一条清澈的小溪,带给人宁静的美好。
“你伤还没好全,还是先好好的休息吧。”萧少康驻足说完这句话后,再次推门而出。
屋子里只剩下杜云锦一个人,她像是做了一场极久远的梦,梦里有过短暂的甜蜜也有绵延的痛苦。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她希望当她醒来的时候,能看见月牙城高高的城楼,能看见卿若风那张讨人厌的嬉皮笑脸,能看见一身戎装的父亲骑着马巡视着整座城池。可惜无论她有多么地想回到过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她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那股力道将心口也扯得生疼。
带上门的那个人并没有走远,他安然地站在门口,任由微风吹起他宽大的袖袍,像是一朵漂浮在湛蓝天空里的白云。阿福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乖巧地趴在他的脚边,与他一同听着屋内人剧烈的咳嗽声音。
“主子为何不同她说清楚?”苓丹的黄色衣裳跟在阿福的红毛后出现,她显然也听到里面的动静,可她不解的是,既然她的主子为了那个人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不把话都说清楚。
萧少康朝她淡淡的一笑,轻声回道:“说与不说,又有何意义呢?她毕竟都遭了这么多的罪。”避居在医仙谷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一个假设,假设当初他没有喝下那杯有问题的茶水,今日的情景会不会有所不一样呢?她不是万人唾骂的贱妇,萧瑀是不是会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在身边给她留个位置呢?可惜说再多,这些都只是假设,时光无法倒转,他们无法回到从前修正自己的抉择。
“走吧。她既然醒了,药方就要做一些调整和修改。”萧少康领着苓丹和阿福朝另外的一间屋子走去。
医仙谷的小木屋一共有五个房间,一间是萧少康自己住的,另外一间是正厅,其余三间本来是病人养病时的居所。目前那三间被苓丹抢占了一间,另外一间留给杜云锦,最后剩下的那间被阿福霸占,已然没有空出来的房间。不过自从杜云锦被救回来后,萧少康一门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也就暂时停了诊治其他病人。
房间布置得都比较简单,一张床外加一张桌子,只除了萧少康的这间。他的这间屋子原本就是前代医仙留下的,里面做了大的书架,上满堆满了各种医书。书架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里的人风度翩翩,面容俊朗,但不是萧少康,而是他的师傅,真正的苏惊尘。之前有个病人糊涂闯进了这间屋子,看见画上的人也长得十分好看,且旁边有题字称“苏惊尘画像”后便一厢情愿地认定为他治病的医仙就是画中人,就是苏惊尘。恰好苏惊尘身边也一直都有位着黄衣的小姑娘,唤黄裳仙子的,于是萧少康就被外界的人改了苏惊尘的名字。苓丹见这件从外面村落听回的消息告诉萧少康的时候,萧少康摆摆手,直接认了“苏惊尘”这个名字。他的理由再简单无虞,反正他也不是帝都皇城里的裕王爷,也不能再叫萧少康,就顶替了他师傅的名字也算不错,还省下给自己重新取名的苦恼。
苓丹当然也情愿他抛却过往,成为治病救人的医仙,远离权利中心的尔虞我诈。
“好了。就照着这个方子抓来煎吧。”萧少康将刚写完的药方递给苓丹,顺手摸了摸蹭在他身上求抚摸的阿福。
他认识红毛阿福,是在许多年前,他还是跟随师父偶尔来医仙谷的小童。在入谷的地方,是他发现了蜷缩在母狼怀中奄奄一息的小阿福。他将它带回了谷中,彼时的阿福还只是只没长几根毛的秃子小狼。他耐心地将阿福救了回来,越养也就发现阿福身上的毛在一天天地变红,最后变成现在这样的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