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安静着。
唯有心跳声。
“靖小七,你胆子一向那么大吗?”他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不是!”
靖宝指了指酒盅,眼神亮得灼人,“得分事,得看人,还得借着它。”
“靖小七!”
“我娘我姐他们都唤我阿宝,如珍似宝。”
过了一会,她又道:“你一定是觉得我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
那块帕子,那只簪子,那只小马灯不该只是唯一的念想,她还想要更多。
顾长平忽然觉得胸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为自己,也为她。所有的东西,包括天下都能算计,唯有人心不能。
不仅不能,更无法掌控。
就像此刻,他自己的心也想疯一次。
“阿宝--”
顾长平低下头看着她,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温柔道:“其实,你的胆子还能再大些。”
呼吸,都乱了。
乱透了!
原来只要他愿意,竟有如此勾魂摄魄,盅惑人心。
窗外,灯火三三两两,食客们划着拳,有人叫嚷着,有人哭着,有人笑着,都融在夜色里。
屋里。
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颈。
她双睫战栗,并不是惧怕,而是感觉一颗心悬于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温润的唇落下,是柔软到极致的触感,像一片流云,一滴微雨,一阵清风……
靖宝觉得,她的心这才有所依,有所靠!
夜,可真美啊!
……
顾长平走出楼外楼,挑帘上了马车。
车里,温卢愈双腿盘坐,端着一盏温茶看着他,眼神笑眯眯。
没理这人,顾长平自顾自上了车。
“口渴吗?”温卢愈倒了盏新茶,递过去,一语双关。
顾长平知道这人是在风月场里厮混惯的,一双眼睛又毒又狠,必是瞧出了些什么,倒也不想瞒着。
“我心里的人,是她!”
温卢愈咧嘴笑了,伸手点点,“我若有断袖癖,也会选他,这小子的确挺勾人的!”
“刚刚分了!”
温卢愈的笑僵在了脸上,“为什么?是因为他是男人?还是因为他是你学生?”
“都不是!”
顾长平摇摇头,“因为我要做的事,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他知道了?”
“猜到了!”
“果然是探花啊!”温卢愈叹了一句,“瞧他的样子,似乎放不下!”
顾长平自嘲的笑笑,“可见也是个明白混帐人。”
“他应该是为着靖家,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随心所欲惯了,上天入地只凭自己性子。”
温卢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他既猜出,又不能与你同路,你能笃定他,不会卖了你?”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她是靖七!”
这叫什么话!
有情饮水饱吗?
听着真他娘的酸牙齿!
“顾长平,你知道我为什么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温卢愈冷笑一声,露出了少见的、狠辣的一面:
“那是因为人一旦陷进情情爱爱里,脑子就昏了,热了,糊涂了。烽火戏诸侯的下场是亡国,你太相信一个女人的结果是连累大家一起掉脑袋!”
见顾长平没有任何反应,温卢愈登时怒了,“姓顾的,我他妈的现在还不想死,你必须给我杀了她!”
顾长平看着这人眼底的疯狂,心知就不该与他说太多。
但这人把命都交到自己手上,若连他也瞒着,似乎说不过去。
“你不好奇一下,我从前喜欢的是女人,为什么现在喜欢的却是个男人?”
“不就是被苏婉儿刺激的吗,这还用好奇?”
“苏婉儿没那么重要!”
顾长平压着声道:“她主动告诉我,她是个女的,命脉递过来,我能不信她吗?”
温卢愈整张脸像被雷劈中似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女人?
女人?
探花郎竟然是个女人?
“啪!”
他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疼啊!
“她,她,她……真的是……”
顾长平一把揪住他,眼中杀气顿现,“这事你要敢透半点风声,我先杀了你!”
“我……”
温卢愈头一低,将额头在小几上敲得砰砰砰响:“哎哟我的靖兄弟,你可真他娘的……比我还疯啊!”
……
这一夜的温卢愈睁着两只眼睛到天亮。
他实在想不明白,靖七这小子是怎么一路女扮男装混成探花郎的。
这一夜的靖宝连个梦都没有,睁开眼的瞬间,手抚上唇。
“昨天”是真实存在的,这唇上还有他的温度,还有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靖宝把头钻进被子里,在快窒息的时候才坐起来:“阿蛮?”
阿蛮匆匆进来,“爷?”
“让你哥去把大姐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
“是!”
“一会,你吃罢早饭,把母亲与二姐也叫来。”
“是!”
阿蛮欲言又止的跨出一只脚,只听身后的人低声道:“阿蛮,我不会做糊涂事的,你们都放心罢!”
阿蛮浑身一震,扭头去看自家爷。
晨曦里,七爷散着发,半倚在床头,脸上是落寞的神色。
想着前夜的不速之客,昨夜自家爷的醉酒,阿蛮终于正确的认识到一点:爷与先生的感情,刚冒出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