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寻芳阁一场大烧死好些人,宁王妃素来心善,便想带着女儿去西山礼佛。
宁王想着京中这些日子乱糟糟的,便也跟了去。
宁王对主持说要闭门清修三天,三天后主持上门讲经,已经人去屋空。”
“人呢?”盛二问。
顾怿摇头,“谁知道呢!这会子消息已经递到宫里,禁军包围了宁王府和寺庙,听说你们锦衣卫也出动了。”
盛二眉头紧皱,“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别是出什么意外?”
顾长平默然半晌,“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逃回封地。”
“逃了?”
盛二声调尖得刺人,惊得一旁的顾怿忍不住侧目看他一眼,盛二忙咳嗽掩饰道:
“我得立刻赶回京中,顾博士,先走一步。”
“二爷留步!”
顾长平唇角突然浮现出微许冰冷的弧度,“我有几句话想与二爷说。”
“这个时候……”
“二爷,请!”
顾长平不容他拒绝,看着隐在夜色中的马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盛二狐疑地看顾长平一眼,率先走过去。
顾长平回头,“百丈之内,不许有任何人靠近!”
顾怿一颔首:“是!”
……
马车很宽敞,车里没有放夜明珠,帘子落下,漆黑一片。
黑暗中,盛二眼底微微变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到这个男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者要说的话,都不是什么好事、好话。
“盛望本姓是孙,当年家里穷,不得己才把他卖给老太监。”
顾长平脸半侧着,垂着眼帘,后背因为疼痛而绷得笔直。
“后来他拜师学了功夫,在锦衣卫从最小的小史做起。锦衣卫这个地方,人才济济,想出头太难,什么干爹干儿子,什么师傅徒弟,都是虚的,上位只有一条原则: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顾长平扬起下巴,“尸体踩得越多,爬得越高,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也越大。盛望爬得太快,威胁到某些人,也挡了很多人的路,于是有人打起了孙家的主意。”
听到这里,盛二白净的面皮突然抽搐一下。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孙家二十三口被毒死了,只有一双兄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口气。”
顾长平轻轻叹了口气,“盛望知道后,把两人带到了身边,改名换姓,教他们读书和杀人,为了不让孙家绝后,他甚至没让那个大的净身。”
盛二冷冷地看着顾长平,隐在一侧的手悄悄抚上了腰间的弯刀。
顾长平像是没看到,自顾自说着。
“这一养就是好几年,大的那个夜里打手铳,被人发现,他怕拖累盛望和那个小的,自己服毒死了。
盛望十分害怕,为保住孙家唯一的血脉,就把那个小的送走了,很多年后,那个小的突然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孑然而止。
死寂一片的马车里,比死寂更加恐怖的气氛在缓缓蔓延。
盛二的手已经稳稳的握住了刀柄。
她算计着自己拔刀的速度,下刀的力度,能不能一刀解决眼前这个让她望而生畏的男人。
“盛二!”
顾长平那双黑沉的眼睛突然散出流光:“我厚颜无耻地想用这个秘密做要挟,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你还知道厚颜无耻这四个字?”盛二咬着牙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
顾长平苦笑,“锦衣卫做事,只讲得失,不喜欢两败俱伤。这事不难,如果有一天我出事,活不成了,我只要你护住她一条性命就成。而且……”
他深深的,彻底的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在这之前,你的身份如果暴露,我愿意为你杀人灭口,你慎重考虑一下。”
马车里,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
盛二低头一笑:“我的身世,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
“那是?”
“别问!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盟友,是伙伴,我不会害你。”
盛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长平,这个俊郎的男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一派和气,明明就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但--
他给他有一种近乎深不可测的错觉。
这样的人如果做对手,那真的太可怕了。
“说,你要我救什么人?”盛二选择了妥协。
干爹说过,想在锦衣卫做得长久,首先得选择妥协,然后再寻找机会。
更何况,她还有任务在身,两败俱伤是最傻的办法。
顾长平一字一句:“探花郎靖七爷!”
……
天空,伏出一片黑沉的颜色,无需多久,一场暴雨便会倾盆而下。
顾怿驾着马,回头道:“爷,你如果后背吃得消的话,我就快点驾车,瞧这样子,雨势不会小。”
“不必,就这么慢悠悠的挺好!”
顾长平伏在被褥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目露沉思。
宁王出逃,逃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昊王。
他既不想造反,也不想被削藩,无奈之下,只得选择逃跑。
这人果然胆子小,也果然不聪明。
这几乎将皇帝和诸藩王之间的矛盾,摆到了台面上来,而且一触即发。
皇帝这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甚至连王家都发落了,却只换来宁王李君权的出逃,必定震怒不己。
往后他削藩的手段,肯定血腥,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