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狻
廊下已跪了一地的人,都是平日皇帝身边侍奉的宫人和内侍,领头跪着的是王中。
他的脸上赫然映着五个手指印。
御书房里,皇帝李从厚站在一地的狼藉中,面色阴怖。
今日下朝后,他接到北府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顾长平。
“顾长平!”
李从厚从齿缝里咬出来,眉宇间带着滔天的戾气。
那年他拜在苏太傅门下。
拜师的头一天,苏太傅指着那道修长的身形,道:“这是你顾师兄,虚长你两岁,书读得极好,有什么不懂的,你可问他。”
“顾师兄。”他向他恭敬一揖。
少年人总喜欢和比自己出色的人在一起,顾长平无论相貌,学识都在他之上,他想亲近,也愿意亲近。
但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李君羡。
李君羡是他皇叔,当年父亲还在时,就对他说过:此人,有野心,需提防。
正是因为这一句话,他对李君羡从无好感,更不可能亲近。
他们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举手投足间的融洽和言语间的亲密,像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恁是谁也插不进去。
他呢?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能不甘,只能嫉妒,只能满腔郁郁的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暗暗发誓:这个顾长平早晚一天要为他所用。
所以,当这两人为了一个苏婉儿闹僵时,他第一时间试探,拉拢顾长平,许以官位。
先帝驾崩,他坐上皇位,顾长平一直在他的眼睛里,即便顾长平因王家而丢了官,他也想着早晚一天,这人要重用。
昊王归京,他将他两个儿子扣为人质,把人交给顾长平,是何等的信任,却不曾想……
这一切,竟是他顾长平和李君羡共同唱得一出好戏。
想到此,李从厚怒上心来,一脚将面前短凳踢翻,转头拿过墙上挂着的马鞭,兜头便狠狠抽下去。
鞭子打在青石地上,啪啪作响,
李从厚自己也被这巨大响声惊住,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只有一个顾长平吗?
苏太傅是不是?
苏婉儿是不是?
他们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他的枕边人……可有欺蒙过他?
这偌大皇宫,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李从厚只觉得胸口翻涌,一口酸水涌上喉头,他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皇上,皇上!”
王中从外头踉踉跄跄的冲进来,一看地上秽物,吓得忙扭头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给朕闭嘴!”
李从厚手撑着椅子,怒目道:“顾府如今怎样?”
“回皇上,禁军围着,插翅难飞。”
“去,去把纪刚召回来。”
“回皇上,纪刚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朕要立刻看到他,现在,马上!”
李从厚一鞭子抽过去,正抽在王中的左臂上,王中顿时疼得倒吸口凉气。
“是!”
“慢着!”
“皇上?”
“通知禁军统领郭长城,关闭城门,五城兵马司白天黑夜巡街。顾府,不允许放走一只苍蝇。”
“是!”
王中抚着手臂,仓皇而出。
李从厚只觉得乏到了极致,把手中的长鞭一扔,踏过满地狼藉,跌坐在龙椅上,喃喃道:
“朕就这么不配坐在这张龙椅上吗?”
……
树林里。
顾怿见自家爷只是呆立不语,急得扑通一声跪下,“爷啊,算我求你了,赶紧逃命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得赶紧,顾长平,我有办法送你离开。”盛二道。
顾长平看看盛二,又低头向看顾怿:“我逃命了,他们呢?”
“他们是谁?”顾怿不明白。
“老夫人,两个孩子,靖宝,长庚,苏太傅,秉文,高朝,钱三一……”
顾长平没有再细念下去,边上的两人却已变了脸色。
没错,顾长平可以一走了之,他们这些人呢?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皇帝必会把顾长平逃脱的愤怒,转移到与他最亲近的人身上,首当其冲的,便是老夫人。
她是顾长平的唯一有些血缘关系的人,诛九族,她算一个。
昊王的两个嫡子,能不能活,只看皇帝心情好坏,不过既然昊王妃都已经做了皇帝的内应,这两个孩子怕是没什么大事的。
至于别的人,都是牵连之罪,下场不是发配,就是抄家。
“我不能走!”
寒风中,顾长平面沉如水,黑眸闪烁着冰冷锐利的锋芒。
“顾怿,你想办法把老夫人救出去,藏起来,她年岁大了,牢里的生活禁不住,救出她后,你不必回京,去南边呆着。”
顾怿瞠目欲裂,“爷,那你呢?”
顾长平恍若未闻,扭头冲盛二微微一笑道:“麻烦二爷帮我递个讯给北府,无须说别的,只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之就行。”
盛二神色一凝,“你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二爷懂我!”
顾长平意味深长的顿了顿,“如此一来,其他人都可以用‘不知道’三个字,推得干干净净,即使牵连,也最多丢官,性命无碍。”
盛二:“皇上会信?”
“信不信,只看我的本事。”
顾长平说:“事实上,除了靖宝禁不起查外,别的人,如何查都不会有事,只是还请二爷别忘了当日码头上的承诺。”
“爷,我不同意,我死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