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二心潮起伏的瞬间,阵阵喧闹声,从院中传来。其中穿插着妇人压抑的哭喊声,以及奴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在那庭院之内,老掌柜的胖脸变得像是面粉一般白,他半跪着身子,搂着怀中的一个七岁孩童。一只苍老的布满了斑点的手,正颤抖地伸向那孩子,似乎是抠向那孩子的喉咙里。
那孩子脸色灰败,憋得青紫,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像是冒水泡一样的奇怪声响,双手无意识地挠向自己的喉咙,但伸到中途,似乎是没了力道,竟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再看看他的眼睛,竟是直往上翻,不见瞳仁,只见眼白,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捂着自己的嘴巴,惊恐万状地望着面前的一幕,眼泪滚滚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手指痉挛般揪着自己的衣裳,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胸腔里那颗心破碎的声音。阵阵压抑的哭泣声,从她的手指缝里漏出,真正是令闻者落泪。
周围的仆从,个个惊慌失措地望着,满脸惊骇忧虑,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个头脑灵活反应灵敏的,已经咚咚咚地往外跑,约莫是去请郎中去了。
墨二与慧染赶到之时,便是这么一个慌乱的场景。
只消一眼,慧染便明白那孩子约莫是吃了什么东西,被噎住了,引起了异物窒息。有眼力见的小厮,上前一步,向墨二急急地禀明情况。
慧染上前一步,双手一拨一拐,那些围观的小厮,像是被分流的海浪一般,眨眼之间被清理出一条路来。一身白衣的慧染,从那条路上,像是一道移动的白光一般,直奔到那孩子身侧。
“施主莫慌,让贫僧来。”他温雅如水的声音,像是一副镇定剂一般,流向胖掌柜的耳边。
话语未落,他的手便伸了过去,坚定无疑地抱起那孩子。然后他一脚朝前,一脚朝后,双腿呈屈躬状,将那已然昏迷的孩子双腿岔开,面朝前方,坐放在他前躬的大腿之上。接着,快速地横起三指,在那孩子肚脐眼上方,找准了位置。一手握拳,另一手包裹住这拳头,然后,两只从孩子腋下环抱住的胳膊,同时使力。
巨大的冲击力,冲向腹部,使得那昏迷不醒的孩子,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哼声。周围的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一身白衣的慧染。
对于这些目光,慧染根本就无所感觉。他只是冷凝着一张如画一般的脸,反复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再一次使力,又一次,再一次,如此连续六次,只听到噗地一声,一个圆形的物什,从那孩子嘴中pēn_shè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咚地一声落在地上,然后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才停下,竟是一个花生米模样的东西。
就在众人眼珠盯着那颗花生米时,只听到一阵哇哇哇的哭叫声响起,竟是坐在那白衣和尚腿上的孩子醒了,正张着嘴,哭喊起来。
“祖母,”惊吓未定的孩童,视线懵懂了片刻,然后便像是乳燕投林一般,一头扎进了旁边那老妇人的怀里。约莫是感到了后怕,哭得惊天动地,鼻泪横流。
“孙儿啊,我的孙儿啊!”老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男童,跟着哭得一塌糊涂。
胖掌柜亦是老泪纵横,他颤抖着一身圆乎乎的肥肉,对着慧染下跪,咚咚咚地磕起了头。一边磕,一边哽咽着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那老妇人见状,也拉着孙子,跪在地上,一边哭泣着,一边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慧染见状,连忙上前,将两个老人,连拉带拽地扶了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贫僧本就是出家人。”
他言语真挚,神情愉悦,那张出尘的容颜上,绽放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似乎为救了一个生命,而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墨二抱臂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内心却是感到一阵阵困惑和茫然。
这个和尚,真是一个怪和尚,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救人的时候,他像是一个菩萨!杀人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修罗!
“这——这——是——救活了?”被小厮急吼吼地请来的大夫,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赶到,却听到了哭声一片,心中一紧,脚下加快,冲到近前,睁大老眼一看,却看到那孩童被揽在老妇人怀里,哭得中气十足!
他口中啧啧啧称奇,围着那孩童转了几个圈,面上惊奇不已,嘴里说道,“这可真是奇了!自古以来,若有异物堵住咽喉,时有**是救不回来,这孩子是谁救的?”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集中到慧染身上。
“是他,是他,是他!”众人异口同声。
老大夫惊奇的眼神,一下子就聚焦在一身白衣飘飘的慧染身上,“是你?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救的?”
十根如同枯树枝的手,像是老藤缠枝一般,紧紧在攥住了慧染的胳膊。那双灼热的眼眸之中,射出急切而贪婪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慧染,似乎此人不给一个说法,他就绝对不会撒手。
不喜与外人有身体接触的慧染,一下子就慌了,他极欲摆脱这个目光炬炬,像是要吃人的老者,可又怕猛然使力,使得这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摔倒,一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是——是——小琅,她————”
“此法,名曰释明急救法。”一道清丽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同时,一瓣红色的月季花花瓣,像是疾风一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