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声出列,朗声说道,“陛下,崔欢颜冒犯公主,本该以死谢罪。但念在他命悬一线,正在生死线上挣扎,恳请陛下免他死罪。来日待到他有幸康复醒来,再向公主赔礼谢罪。”他不卑不亢地,有礼有节地说道。
“目前,我朝最最重要的事情,是举办太后五十寿诞,以及接待各国使臣。崔欢颜被撞一事,在此等大事面前,实在不止一提。所以对于被撞一事,崔氏已不打算再追究。”
他话语一落,跪在一旁的温卯差点气炸了。这个崔浩,明明来时说好了,要共进退的,此时他临场反戈,倒衬得他温氏格外地小人,格外斤斤计较,格外地没有大局观念了!
瞧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潜涌,上首的司马绍,心里面格外地美滋滋。看样子,这些世家,要各个击破啊!若是任由他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与皇室对抗,那可就亏大了!
“既如此,那此事就此作罢!”司马绍大袖一挥,盖棺定论。
“陛下,听说,那日救崔欢颜的郎君,救人的手法亦属于释明急救法。微臣斗胆,想要知道何为释明急救法?释明又是谁?”崔浩的声音清润如流水,却偏偏像是擂鼓一般,响在萧博安耳边,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朝慧染望去。
一直安静站在那里的慧染,此刻缓步向前。他像是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凝视着手中的三本图册,极为爱惜地摸了摸,“陛下,此乃释明急救法。”他说道。
这些图册,是王氏之人秘密交到他手中的。想着造福众生,乃是世间之大功德,慧染毫不犹疑地将图册呈递了上去。
一直安静充当布景墙的张德子大公公,手拿浮尘,有些意味深长地睨了慧染一眼,接过那些图册,恭敬地送到了司马绍手边。
司马绍饶有兴趣地翻看着,神色变得越来越欢欣,眼眸越来越亮,像是发现了一个稀世大珍宝一般,“好,太好了,这画,这救人的方法,这字,实在是太绝了,太妙了,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三者结合,实乃国之瑰宝,国之大幸!”
闻言,慧染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这微笑,像是江南三月的烟雨一般,在那张青莲般的面容上晕染开来,使得那张脸,变得山水泼墨图一般,于清远之中透着一种难得的温润。
“了尘大师,既然是释明急救法是救人之法门,那相国寺就全力协助慧染师傅,推广普及这些急救之法,也是造福苍生的功德一件!”司马绍兴致勃勃地说道,兴奋与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从他明亮的桃花眼中倾泻而出。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说道,“贫僧领旨。”苍老的眉眼之中,亦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喜悦。
今次入宫,既能够妥善解决上次公主伤人事件,又能推广急救之法造福民众,实乃大幸事!大幸事!
“慧染师傅,释明是谁?”司马绍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会画出这般栩栩如生的图画,写出如此初具风骨的小楷,还想出这样精妙绝伦的救人之法?朕心向往,实在是想与之结交。”
这般的人才,岂能埋没在民间?不知道此人也罢,现在知道了,他定要把他召进宫中,委于重任!
慧染轻言缓语,犹如流水潺潺,风拂杨柳,于轻柔之中,透着一种天阔云舒的感觉,“释明是我的师侄,她思维灵活,师从我师叔祖,脑中尽是一些奇思怪想。”
“师侄——?”司马绍有些难以置信。瞧那慧染的年龄,莫非那人还是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子?
慧染但笑不语,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朵飘然出尘的莲花一般。
“那日在相国寺救下崔欢颜的人是谁?”司马绍紧接着问道,目光灼灼,锐利,好像箭头一般,瞄准了下方的慧染。
“她便是我师侄。”慧染答道。约莫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温和柔软之色。
这人本就长得如同画中人一般,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此刻,眉宇舒展,淡雅温和,仿佛云舒云卷一般,自有一种潇洒自如。使得人一见之下,有一种怦然心动之感。
侍候在殿中的太监宫女,目光不由自主地受到牵引,纷纷地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再也挪移不开。
萧博安心中冷笑。
在小石城的清风寺时,没有将此人除掉,实在是心中一大遗憾。现在他自个儿掉进了世间最污浊最肮脏的大染缸里。这次,且看他如何被人噬咬成灰,骨头渣渣都不留!
皇宫,本来是世间最令人敬畏最辉煌壮观所在,可是,谁又能想到,这里面的每一座宫殿,每一角落,每一棵花草树木,都见证了无数的肮脏龌龊,白骨森森,鲜血横流呢?
但这些又与他有什么干系呢?他只要护着自己的人便好,其他人是备受摧残坠入地狱,还是一飞冲天出人头地,他根本就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慧染师傅,太后寿诞那日,且带着你的师侄释明,一同入宫,朕要对你们两人好好嘉奖!”司马绍一锤定音。他瞧了殿中众人一眼,便起身离去,身后跟着一长串太监宫女。
看着那身明黄色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回廊之后,萧博安脸上露出一抹邪魅深深的笑意。他偏头看了一眼低声打着口舌官司的温卯和崔浩,又看了看切切交谈的了尘和慧染,低低地冷哼一声,转身也跟着离去。
殿外的风,带着阳光的温暖。他走在通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