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临近酉时之时,她一身男儿装扮,带着稍稍乔装过的慧染,打算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而出。只是,刚刚走到大门民雕刻得美轮美奂的影壁之处,便与王涵,王峭一行人碰到了正着。
“琅儿啊,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位是———?”胖乎乎圆润润的王涵,一看见她,圆脸上便是一喜,愁容从脸上一扫而光。
对于这个七伯父,王琳琅是真正地喜欢。他虽然圆头滑脑,但是对于她是真心疼爱。回到府中的这些日子里,院中的吃喝用度,皆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好。
“七伯父,”她朝王涵施了一礼。
“七伯母,”又朝他身旁面慈心善的美貌妇人,甜甜地喊了一句。
车轮子咕噜噜地响起,却是坐在轮椅之上的王峭,被身后的妇人,推到了眼前。一身清冷气息的王峭,坐在轮椅之上,流露出一身读书之人的清贵之气。而俏生生立在他身后的刘乔杉,跟六年前相比,似乎消瘦了许多,仿佛是一个饱满水嫩的蜜桃,由于水分和阳光的缺失,干瘪枯萎了许多。但是,美人毕竟是美人,岁月似乎格外偏爱了一些,纵使憔悴了一些,苍白了一些,但是那满身的风情,似乎并不亚于当年。
“哟,原来是琅儿,怎么,又要出去啊?怎么又装扮成一个男儿?这一个姑娘家家,整日地抛头露面,不大好吧?咦——,这位郎君是谁?难道是你———?”你什么,她没有说完,只是拿着一张帕子,掩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意味深长。
“四嫂,嘴下留德。”一道温怒的声音响起,正是面带薄怒的七夫人。
“四哥,你管管四嫂,再这般口无遮拦,无中生有,休怪我翻脸不认人。”王涵怒气冲冲地朝王峭嚷道,“枉你们现在惦记着十一郎的爵位,却对他的女儿恶语相向?这算是哪一门子事?”
王琳琅挑了挑眉,望着面色讪讪的王峭夫妇,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讥讽之意。
这对表里不一虚有其表的夫妇,表面上看镶金嵌玉,花团簇锦,实际上内里早就腐烂不堪,烂成了一团。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六年前他们在师傅灵堂上的所做作为。如今,他们还肖想着师傅用性命换来的爵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吼完自家白眼狼兄弟,王涵屁颠屁颠地跑到王琳琅身边,笑得一脸憨厚,“琅儿,这位是————?”
这个表面憨厚实则圆滑的七叔父,着实让王琳琅叹为观止。瞧他不动声色地就在她面前,将四房的丑恶嘴脸揭露出来,让她心中顿生欢喜。“伯父,这是我的师叔,慧染!”
“师叔————?”王涵有些楞眼,这般年纪轻轻这般容貌如画的师叔,可真是不多见啊!
“伯父,你好,我是慧染,”慧染眨着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双手合十,对着王涵弯腰施礼。然后,又对着其余众人,一一弯腰施礼,礼节上毫无差错。
可是,这称呼,怎么听怎么诡异。既是师叔,他怎么可以称呼同辈之人为伯父,伯母?此人脑袋莫非是被门夹了吧?
王琳琅有些头大,她一把拽住不谙世事不通俗物的慧染,对着王涵夫妇嚷道,“伯父,伯母,我要跟师叔出去了,有事咱们回来再聊!”说罢,就心急火燎地拉着慧染走了出去。
不料刚刚冲出大门,慧染就对着王琳琅说道,“阿琅,那个四哥,四嫂,我不喜欢!”
“不喜欢?”王琳琅微感诧异,这家伙是第一次见到那对夫妇吧,“为何?”她一边随意地问道,一边望着面前这条宽阔而幽深的巷道。
这条仿佛穿越时间长廊的巷道,两旁长满了高大而粗壮的古树。它们像是忠于职守的战士,在这条路上一站就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从小小的弱不禁风的幼苗,到参天的可以蔽日的大树,见证了多少人事变化,古往今来。
踩在一片片金黄色的落叶之上,听着它们在脚下发出簌簌簌的声响,就像是感觉踩在层层叠叠的羽毛之上,一地的柔软,仿佛踩到了心里。
耳边传来慧染清润如水的声音,“因为,他们望着阿琅的眼中,好像有着钩子。对,钩子,勾出肉带着血的钩子!”
沉浸在如画般的风景之中,听着慧染在一旁的嘀咕声,王琳琅有些想笑,这个傻子,自己呆呆萌萌,不谙世事,还想分辨他人的心思,可真是———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不谙世事的慧染,虽然心形单纯,但正因为这份单纯,赤诚,所以对于人性的善恶,有一种近乎直觉的敏感!
她并没有将慧染的话放在心中,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不消数日,那勾肉带血的钩子,真得会直奔她的死穴而来,要置她于万劫不复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