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披着黑色的披风,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地登上天际的宝座。大地一片黑暗,像是恭敬的仆人一般,匍匐在他的脚下。寿安堂里一片静谧,唯有明亮的灯火,像是利刃一般,划破浓稠的黑暗,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王斌与王涵俩兄弟端坐在外间的一处厅堂内,默然地喝着茶,竟有些相对无言。
良久,王斌打破了沉默,他语气沉沉地说道,“七哥,将寻找琳琅的暗卫都撤回了吧!”
“什么?”一直在暗暗观察他脸色的王涵惊呼道,“十一郎,你不打算继续找人吗?万一琳琅落在歹人手中,正巴巴地盼着我们去救呢?不行,不行,我们得加派人手,继续去找。”
那般鲜活有趣的丫头,他可欢喜得紧,怎能说不找就不找了?
王斌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眼神幽暗而深邃,似是一口古井,泛起幽幽的波纹,“若是再找下去,那才是给她带来真正的危险。听我的,撤了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只管听我的。”王斌唰地一下转过身,直直地看了过来。
那冷冽的仿佛荆棘遍地的眸光,刺得王涵心底一凉,他下意识地接口道,“好,好,我都听你的。”
恰在此时,有侍女领着前来复诊的太医,从右侧的长廊款步而来。
“贺院正,我母亲如何了?”王涵迎了上去,急急地问道。他眉宇紧皱,言辞急切,一脸的担忧和忐忑。
王斌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那焦灼的目光,绷紧的身躯,却泄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此时此刻,王斌直觉自己的心似乎被剖成了两半。一半在担忧着年老病重的母亲,另一半在惦念着生死不明的徒儿。半生岁月已过,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让他牵肠挂肚,这俩人,是他的心之珍重所在。
“老太太恢复得不错。只是她老人家年龄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已经衰退,如今只能仔细将养着。”贺院正正色地回答道。他的目光扫过王斌,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是恍然,然后是了然。
王斌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躬身施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贺院正连声说道,却还是受了这个礼。
“院正大人,您说的仔细将养,能否详细地————”王涵的话还没有完,门外就传来阵阵噪杂声与喧闹声。
三人不由同时皱起眉头,朝外望去。
一行人提着灯笼,正急匆匆地穿过黑沉沉的夜,慌慌张张地前来。
“院正大人,院正大人,救命啊,救命啊!”为首的那个妇人,人未到近前,凄厉的声音已经远远地传来。
只见在晕黄的灯火下,她脸色苍白,神色慌张,惊惧失措,根本不复平日的高贵与从容。她的旁边,是一个四人抬着的躺椅,那躺椅上,躺着一个人,正在呼爹喊娘地叫唤着。
“娘,娘,我好痛,好痛啊!”这声音尖利,凄惨,划破了寂静的夜,听得人心里猛地一慌。
王英躺在躺椅上,眼泪鼻涕流得一塌糊涂。他的裤管挽得高高地,露出两只脚踝和一大截小腿。那脚踝处红通通地,肿得如同馒头般,在灯火下闪着一种莫名诡异的光。剧烈的痛楚,如尖刀剜肉般,一阵高过一阵地从那红肿处传来,让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承受不住,不禁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哭天抹泪,没有一点儿形象可言。
“英儿,英儿————”那美妇人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心揪成了一团,恨不得自己去替他去痛,去疼,去受苦。
“这是————?”贺院正急急地迎了上去。
“速去芳菲阁,将那里收拾准备好。”王斌侧头对一旁的侍女低声吩咐道。
那微微皱眉的侍女,一听这命令,嘴角不约咧出一道浅浅的笑意,微微一俯身,快速地退下。
是啊!这么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噪噪杂杂,实在是不利于老太太的静养。芳菲阁在寿安堂的东南角,那里虽然位置较偏,但是厅堂宽敞,足够装下这么多人。
可是这话,她却不能说,否则以下犯上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不过,好在公子说了!
王涵有些意外地瞅了王斌一眼,心里不禁暗忖:十一郎与老三不对付,但对于王英这个侄儿,还是有那么一点爱护之情的。他哪里能够想到,王斌这么吩咐,完全是怕吵到了老母亲。至于他想的爱护之情,那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对于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的侄儿,实在是仅仅比陌生人熟悉了那么一点点儿。
在王涵有意的引导下,一行人像一阵风似地,朝芳菲阁刮去。王斌目睹着那群人的远去,想了想,眸中划过一道暗光,脚下步子一转,也跟着踱了过去。
芳菲阁里烛火辉煌,灯火通明,显得格外地宽敞明亮。人群簇拥着那哇哇喊叫的少年,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贺院正先是仔细地打量了那少年一眼,然后就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那红肿的脚踝处。他看得很仔细,一寸一寸地看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印记,甚至连那细微的毛孔之处,都没有放过。
“他面色正常,嘴唇红润,红肿处更是没有任何地齿痕,说明这不是被蛇虫之类咬伤。”
言罢,贺院正就把手放在红肿的脚踝处。他刚一放上,那王英就如杀猪般喊叫起来。似乎轻轻的触摸,就会引起他极端的痛楚。
“院正大人,院正大人,您轻一点儿,轻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