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这污蔑县主的妇人拉下去,”司马绍眯起眼眸,被压缩的冰冷瞳仁中,闪过一抹温怒。
这栽赃的戏码,一茬接着一茬,可是像是给人挠痒痒似地,根本就不能给人于有力的一击。反而,将林芝县主的形象,衬托得形象而丰满,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崔浩心头微微一震,敏感地察觉到皇帝陛下心头不喜了,对自己这个挑起事端的惹事人,似乎有满腔的怒火,要喷涌而出。
多年来在各种政治碾压中,从容游离,明哲保身,他早就练就了一副七窍林珑之心。像是一个敏捷的猎人一般,对于危险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此刻,他眉头微微一敛,身子微微倾向刘乔杉,“王四夫人,您说什么———?”
这一打岔,正好发生在那对母女被无情地拖拽下去之后,众人唏嘘感叹之前,真正是恰到时机,衔接得天衣无缝,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地吸引了过来。
刘乔杉的面色,此刻,真是青白交加,尴尬不已。刚刚她低声地咒骂了王琳琅那死丫头一句,不料却被这个人听得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她挤起一堆笑容,正要含糊过去,哪想崔浩却抢先一步地发声,“您说,林芝县主将荣国公的尸体偷盗出去,这——这——是犯了欺君之罪?”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准确,且有意拔高了声调,就像是一个尖嘴的鸟儿,扯着喉咙,发出咄咄的鸣叫,将原本刚刚舒缓的氛围,再一次推向了紧张,僵硬,窒息,以及生死攸关。
这天下,谁人不知,当年,先帝为了感谢王十一郎的御前救命之恩,赐下整整一套金缕玉衣来陪葬。敢情这都是白赐了?坟墓里躺着的,根本就不是荣国公?
众人的视线,像是聚焦一般,全部地投掷到了王佑身上。这个王家现如今的掌舵人,不到而立之年,一身白衣,翩翩立于所有视线交汇的中心,再一次成为了暴风骤雨的中心。
只是,身处暴风眼的他,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他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嘴角甚至擎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场暴风骤雨,甚至是狂飙巨浪,朝着这个世家公子,以及他身后的家族,当头掀刮而去。是被撞击得破碎成片,跌落深渊,抑或是进退维谷,举步维艰,甚至翻转过来,驾驭巨浪,成为弄潮之儿?这些念头,像是闪电一般,划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此刻的王琳琅,却根本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炸毁王家百年大厦的导火索。她安安静静地站着,任由御医清洁包扎胳膊上,还有腿上那些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口。
陪同她的女官,是慈宁宫的大宫女。这位鬓角霜白,面上皱纹如同浅波的女官,看着王琳琅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禁微微地动容,“县主,疼吗?”
疼吗?当然疼!
可是,这个世上最疼她的人,早已经不在!所以疼不疼的,早已经是无所谓了!
王琳琅眨了眨眼,对着这个看起来面慈心软的嬷嬷,微微地一笑,“不疼,”她说道。
伺候在周围的宫女,看着这个传说之中的女子,无一不兴奋难耐,激动万分。县主看起来高冷疏离,但是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好像是冬日的阳光,让人感觉到很温暖,一直暖到了心里。
御医退下之后,她们小心翼翼避开包扎起来的伤口,为王琳琅换下那满身血污的黑色劲衫,换上了先前那套浅白色如同云朵似的宫衫,又为她梳发装扮,无一不是毕恭毕敬,轻手缓脚。
重新梳妆之后,王琳琅便从一个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明目善睐,高贵淡雅,但有些冷清,甚至漫不经心的贵族女郎。
一行人簇拥着她,从慈宁宫走出,朝着勤政殿的方向,一路徐行缓步而去。
时至深秋,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黄色,以及或浓或稠深浅不一的红色,将宫道旁的树木,晕染得如火如荼。阵阵秋风吹过,树叶簌簌地随风飘落,落在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缤纷的毯子。
入目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都染上一种壮烈的色彩。好似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最后的机会,来绽放出刹那的芳华,有一种燃尽生命的凄美。
王琳琅喜欢秋天,但并不喜欢这重重宫阙中的秋天。这里美则美矣,却让人感到压抑,似乎连灵魂都套上了重重的枷锁,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
“县主,不如走这边的道路吧,离勤政殿更近一些!”头发花白的嬷嬷,主动提议道。皱纹荡漾的脸上,皆是体贴他人的善解人意。
王琳琅抬眸,瞥了瞥左前方常春灌木下遮掩下的小道,视线在那弯弯曲曲的小径上逗留了片刻,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左拐右弯了几处,道路越走越深,花草树木却越发茂盛,人迹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少。先前的时候,还时而不时地会遇到宫女太监,现在却除了她们自己,鬼影子都难得见到一个。
王琳琅冷冷地瞥了领路的嬷嬷一眼,嘴角弯起了一股嘲讽的弧度。这该是设置了怎样的一个陷阱?要费尽心机地将自己给绕了进去?
心念刚刚一转,便见到远处的花坛旁站着一个太监。他像是一个盗贼般,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似乎生怕被别人发现。
刚刚一触及她们的身影,这小太监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当他慌慌张张的视线,撞上了王琳琅冰冷的眸光时,他像是被电击一般,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