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劲心思,在城主府的后街,建了一大座宅院。里面有梅园,荷园,菊园,蔷薇园。梅园的主人是她,蔷薇园被慧觉挑去,荷园里住着慧和,唯有菊园,长期空置,它的主人,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那些年少时的诺言,他好似已经全然地忘记,已经真正地变成了一个神坛之上的高僧,看似离红尘很近,实际却很远很远,根本是难以触及。
当王琳琅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蓦然地惊觉,念经的和尚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整个大殿只剩下四个人。
一个白胡子老和尚,像是失去水分的橘子一般,干瘪而枯瘦,正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费力地盯着自己。
被这老和尚想要把自己解刨似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王琳琅双手合十,给他施了一礼,便大踏步走到了慧染的身旁。
慧觉正拉着慧染,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他言语轻快,面含笑容,正说得眉飞色舞,手足舞蹈。与往日故作深沉,装作大人的模样,简直是截然不同。
王琳琅看着亲亲热热的两人,嘴角不约微微地弯起,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容。
“小琅,小琅,”慧觉叫喊着,举着一个符状的物事,跑了过来,“这是师兄为我们做的平安符,供在佛光前,足足念了有九九八十一天的经。”说罢,便自作主张塞入她腰间悬挂的锦囊之中。
“你一个,我一个。”挂完她的,又挂自己的,像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师叔————”王琳琅有些艰难地叫道。
面前这张清俊如月的面容,如记忆之中一般熟悉,但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使得她的心,在一刹那莫名地一痛。
“这次一定要出征吗?”慧染轻声问道。
“一定要去。”王琳琅语带杀伐,坚定有力地答道,“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去。你知道,我的师祖,你的师傅,他们盼这一天,盼了有多久!”
一切的言语,似乎被这一句,全部地堵住。
沉默像是一层膏药,将周围的空气,凝固得难以呼吸。
“那你们————多加小心!”良久,慧染才说道。
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看着俩人风驰电掣一般离开的身影,站在殿前的慧染,像是一具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师侄啊,”四肢干瘦,像是枯树枝一般的老和尚,佝偻着身子,慢踏踏地走了过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果真如你掐算的那样,老衲观那姑娘的面貌,此去果真有生死之劫啊!”
了缘大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他在寒山寺待得好好地,被慧染的一封信盛情邀请而来,一起研读佛教经典《大般涅盘经》。他欣然而来,一路上舟船车马,吃喝拉撒,全部被照顾得妥妥帖帖地。来到这里之后,他像是一条鱼,扎进大海一般,在藏经阁里任意地遨游,阅读,简直是得意地忘了形!
哪想,刚刚被请求一件事,却生生给人看出了一个死劫出来,倒是叫他一个老家伙怪于心不忍!
“无妨,纵使逆天而行,贫僧也会为她寻得一线生机!”慧染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她是他的信仰,是这个世界的光,纵使粉身碎骨,永坠耳鼻地狱,他也要扭转乾坤,挣得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