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静静地站立着,目送着这群人的离去。他们来得快,去得亦快,如疾驰奔腾的江河般,穿过笔直干净的巷道,拐入宽敞的大街,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视野之内。
不管对于这个三哥,在政治意见上有多麽地不赞同,王斌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权欲熏心的三哥,却是一个带兵的好手。他的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纪律严明,进退有度,在这个动荡不平的乱世里,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倚仗。毕竟,有时候,想要以理服人,却没人愿听。可是,倘若亮出拳头,展现自己的实力,那些软骨头的人,就会弯腰屈膝,不得不服软。
想到这,王斌的眼眸暗了下去。他转头,望了望前一刻还是人头攒动此刻却是人迹寥寥的巷口,眼眸中不约漫上了一层淡淡的苦涩和嘲讽。
“十一郎,十一郎,”刘伟大呼小叫着,拖沓一双木屐,急哒哒地奔了过来。这木屐本该一步一步地走着,哪想他走得如此急,简直是连走带跑,以致于绊住了脚,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食。
这几人中,数他最不讲究,然而却也是他,拥有一颗最为赤诚的心。
王斌暗叹一声,身躯一晃,人已经到了近前,将那摔倒之人,搀扶了起来。
“十一郎,大将军没有为难你吗?我观你脸色刚才极为不好,他有没有刁难你?”还没有等王斌开口问他是否摔伤,那刘伟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吼吼地询问,那张有些脏兮兮的脸上,尽是担忧。
“哎哟,我说刘伟,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人是谁?那是十一郎的三哥啊,他怎么会为难自己的亲弟弟?”跟着上前的陈琳,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对啊,自家兄弟,谈什么为难不为难的?”阮咸打了个酒嗝,身子摇摇晃晃,接着说道,“大伙不如作伴,到我家的紫竹林再去喝一杯?当今世道,及时行乐,才是正经啊!”
“可是,玄郎他刚刚————”刘伟的视线始终聚焦在王斌的脸上,他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减掉半分,他还要说下去,却被崔浩狠狠地掐了一把腰际,痛得他几乎都要喊叫出声。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不若如阮咸所言,我们兄弟去紫竹林聚聚!此时春光明媚,竹林幽闭而清净。看着那些拔节而起的新竹,竹上清翠欲滴的叶子,再听着风穿过竹林时荡起的阵阵涛声,我们喝着美酒,闲谈风月,应该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崔浩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好,好,好,闲谈风月,不谈时政。”陈琳拍手叫好!
刘伟的注意力,显然被崔浩的描述给吸引了过去,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松动,眼中出现了一丝向往。
“也罢,走吧!”王斌点点头。
世事太过莫测,人心更是诡异,无处不是意外,如此,还不如暂时放开心中的羁绊,来个一醉方休!
“瑞儿,你先行回府,若是你父亲问起,便说一切皆是我的主意。若想温书,自可到我的院落中,无人会拦着你。”王斌走到一旁,对着一直静立在一旁的王瑞,轻声交代道。
“是,十一叔。”王瑞谦恭地一礼。
交代完毕,一行人大笑着相携离开。风吹过,有白色的玉兰花瓣,从树梢飘离。它们旋转着,飘摇着,从空中徐徐飘落。落在这群衣带飘飘,风姿各异的人的头上,肩上,衣上。随着他们的行走,那些花瓣,便会从他们身上滑落,落在地上。
王琳琅撩开车帘子,紧紧地盯着那道红色的身影。看着他近了,交错,然后再远去。王斌也看着她,虽说没有任何言语,但是那睿智而高远的双眸,却似乎将一切言语说尽:等着,琅儿,等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