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寺的后山,是连绵起伏的山岚。各种各样的树木,像是填满缝隙般,密密麻麻地将那些山岚都给挤满。层层叠叠的绿色,有的深,有的浅,将那些山给染得如同一张起伏不定的巨大画卷,从眼前一直铺展到了天的尽头。
而老和尚此刻正推着元和,在这画卷上慢慢地行走着。
“师兄,你真得决定了要阿琅和慧觉下山了?”老和尚的面目有些凝重。
“是的,如今天下纷乱四起,群雄并立,我的徒儿,自可不能籍籍无名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他们应该纵马天下,快意恩仇,在这江湖中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元和的眸子微眯,他的眼睛凝视着前方,似是有七彩的霞光从眼中划过。
老和尚心中的豪情,似是被那豪言壮语给勾了出来,他哈哈大笑,连连拍手,像是一个猴子般,从空中翻了跟头,一下子蹦到了元和面前,抓住了那老者的胳膊,“将军,”这次,他没有喊师兄,“让阿琅带着慧染那个呆子一起下山吧,这个小子,空有一番好身手,却偏偏钻到了经文里不肯出来,天天想着的就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他奶奶地,开口阿弥陀佛,闭口阿弥陀佛,看一朵花就可以看半天,踩死一只蚂蚁就要念半天经文,他妈地,我明明是一只狼啊,怎么就教出一个绵羊般的徒弟?”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老和尚的脸,活像是吃了屎一般难看。
“去吧,让他在看看众生如何在天地这个熔炉里煎熬,他才会明白何为真正地普度众生!”元和目光深邃,似是浩瀚的宇宙,仿佛有着无尽的深意和奥秘。
“好,好,我听将军的。”老和尚的面色一喜,可是,转而,他那喜色弥漫的脸,便是一僵,“可是,慧觉那小子,他——————”老和尚的面色陡变,不无担忧。
“他身手虽差,但轻功极佳,难得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阿琅定会护他周全。”元和冷静地说道,“阿琅的功夫,刚才你也见识了,霸王枪的精髓,她已然掌握,剩下的就是在实战中进行历练了。”
在那一刹那,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地浮起一抹悲戚,一抹自嘲,“我这一生,收了两个惊才绝艳的徒儿,一个少年成名才华横溢却偏偏英年早逝。一个心思狠辣背叛师门却偏偏大权在握雄霸一方。”他苍老的声音,微微发颤,似是蕴着剜心一般痛惜,还有刻骨的悲愤。
老和尚顿生同情,把手放在元和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像是在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师兄,你无需感怀,我观阿琅,不仅身手不凡,而且为人谦卑,心怀仁慈,他日之成就,足可以弥补你一生之恨。”
“是啊,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所求呢?”元和的眼眸泛起了一抹沧桑,他捶了捶了自己的腿,似是有无限的恨意,从眼眸中逼射而出。
“师兄,”老和尚按住了他的手,眼睛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担忧。
“李然,你看,这么些年了,我依然放不下,放不下啊!”元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脸上似是有无尽的苦水流淌而出。心潮翻涌之下,他竟叫出了老和尚曾经的俗家名字。
多麽遥远却又多麽耀眼的名字,似乎在一刹那间,唤起了往昔那些兵戈铁马热血挥洒的往事。无尽的杀伐气息,从老和尚身上迸裂出来,他的身躯一下子站得笔直,眼眸中似是有凌厉的铁钩探出,“将军,不如容属下进宫,将那厮给————”他利落地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杀了那厮容易,但要将那厮的罪行公布于众,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才是最难的事情啊!”元和的眼眸一暗,似是明灯一下变得黯淡。
“要不,让阿琅————”老和尚双手一拍,脸上露出了极为欣喜之色,似是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得意不止。
“不可,绝对不可!”元和眸光冷冽,像是猝了冰般射而过来,刺得老和尚激灵灵地打了寒战。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儿,绝对不可再让阿琅再有什么闪失。我这一门的荣辱兴衰,今后估计也全系在她一人身上。所以,一切的行事,以她的安危为首要计。决不能因为个人的恨怨,将她拖入到无底的深渊之中。”
“可是,师兄,你将霸王枪传到她手中,那人迟早会知晓!”情急之下,他一揪胡子,竟生生扯下了好几根,痛得他的老脸不由地皱成了一团。
元和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是啊,人总是这么地矛盾!霸王枪要想不要失传,只有找到一个传人,将它传承下去。可是,一旦这枪在沉寂近乎四十年后,再重现江湖,又不知惹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这——这——怎生是好呢?”老和尚急得搓着手,团团地转,“不传下去,不好。传下去,也不好。师兄,你说这到底要如何是好啊?”
“当然要传下去!人啊,不能因噎而废食!霸王枪,怎可在我手中失传?否则,待我死后,我哪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的师傅,师祖?”元和将眸中转向老和尚,“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交代过阿琅,不到生死关头,决不可用霸王枪!”
“可是,师兄,江湖险恶,你不让她用霸王枪,她如何保护自己,保护慧觉?”老和尚真是搞不懂自家将军,这学会了不让用,那学了有何毛用?再说,不用的话,那枪法又怎可提高?
“这个不需要你的担心。十一郎将这孩子教得很好,很好。”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