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人便会不知不觉地对那里产生一种情感。而这种情感平日地并不曾感受得到,但是到了离别之际,它却突然地浮现出现,让人陡生一种恋恋不舍之意,觉得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那么地可亲,那么地值得留恋,更别提那些朝夕相处的人了!
王琳琅跪在元和的身前,看着老人那沧桑的容颜,一股悲伤突然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不断地往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里弥漫。
“师祖,”她哽咽地唤了一句,眼睛像是被雾气晕染般,瞬间便湿润起来。
慧觉也学着王琳琅的模样,在元和身前跪下。
元和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心头不由地大恸,但他一向自控力极强,所以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俩人。
“阿琅,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慧觉。”他的眸光如同最浩瀚的星空,似是有无限的光芒照射下来,“师祖年纪大了,你们下山之后,师祖就会闭关,此生再不出现于人前。”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王琳琅的脸色便是募地一白,她惊慌地望着面前的老人,“师祖,你——————?”她颤抖着手,固执地将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果不其然,那微弱的脉息中,生机几近全部枯萎,只余一份苟延残喘的意念,在苦苦支撑。王琳琅心中顿悲,直觉一股巨大的悲痛,直冲她的头顶,使得她眼睛发烫,鼻子发酸,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不断地往下落。
说什么再不出现于人前,根本就是即将不久于人世!
“无碍,孩子,”元和那粗糙的长满了老茧的手,轻轻去擦拭那少年的泪水。哪想,那泪水越擦越多,最后竟惹得他自己的心中像是胀满了海水般,又咸又涩。
“阿琅,你怎么哭了?师傅,师傅,阿琅怎么哭了?”慧觉挠挠头,不解地望着突然流泪不已的王琳琅。
“阿琅啊,是舍不得师祖!”元和爱怜地摸摸小徒弟的脑袋,“慧觉啊,下山之后,你一切都要听阿琅的话。”
“嗯,师傅,我会的。”慧觉用力地点点头。
“阿琅,待师祖闭关之后,这世上唯有你与慧觉最亲了,我将他交给你了。”元和将慧觉那双略显稚嫩的手,放在了王琳琅的双手之中,“你要爱护他,教导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将他教导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我会的!”王琳琅声音哽咽。
“那你们去吧!”元和强忍着内心如排山倒海般的巨痛,微笑着说道。
晨曦的光芒,照在他那张皱纹密布老脸之上,像是在那些岁月的印记上,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芒,有一种壮烈之极的美!
咚咚咚,王琳琅眼中含泪,朝这个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慧觉跪在她的身侧,也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王琳琅不敢回头,她急急地转过身,朝山下走去。
其实,她最害怕别离,尤其是这样的生离死别。她直觉自己的心,好似又在一瞬间被撕裂成了碎片。而她却不得不正踩着这些玻璃渣一般的碎片,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慧觉小童子却根本相反。离别的沉重,虽然让他泪眼婆娑,让他难受到了极点。但是这种难受却是暂时的,对山下世界的好奇与向往,渐渐地冲淡了离别的愁绪,占据了上风。随着他越往山下走,他的心就是越欢呼雀跃。他脚步轻快地跟在王琳琅的身后,像是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虽然现实的世界是残酷的,但是,这个时候,他的无知与天真,却让王琳琅那颗沉重无比的心,有了片刻的轻松。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撒下来,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点缀上了一层斑斑驳驳的光点。山风吹来,雾涛阵阵,他们就像是绿色海洋的两页小小的扁舟,正鼓足了风帆,努力地划动着,朝山外的世界飘荡而去。
老和尚站在山门口,眼睛都望穿了,才望见了那俩人的身影从后山姗姗而来。
“阿琅啊,你们总算是来了!”老和尚简直是喜出望外。他一个箭步窜到了王琳琅的面前,满脸褶子笑得如同波浪在起伏,“你师祖跟你说了吧,这次下山历练,慧染得和你们一起啊!慧染,你过来!”
一个身着白色袍服的年轻和尚,手里拿着一本经书,像是一片叶子一般无声地飘了过来。他长相精致,面目清秀,看上去像是一朵莲花般无瑕。
“阿弥陀佛,小琅啊,我们又见面了,这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师傅让我跟着你出去历练,要我一切都听你的,可是你明明年龄比我小,辈分比我低,佛法修为更是等同于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是你应该事事听我的吗?”这厮睁着一双眼,一副特别不解特别无辜的样子问道。
王琳琅的嘴角抽了抽,她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回路跟常人的根本不一样,他说不理解,那就是真地不理解,不是不服,不是挑衅,更不是有意滋事。
“凭什么?”王琳琅手握拳头,在那纯净得如同蓝天的眸子前一晃,“就凭我的拳头比你硬。”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拳头已经如闪电般挥出,激荡起来的风声,从慧染的脸侧划过,甚至拂起了他鬓角的一缕头发。
砰!
拳风如疾驰的奔雷般,径直砸在山门旁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上。然后,那巨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那裂开来的线路,瞬间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