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彼此靠近,他的身后是弟弟,弟弟的身后是母亲,有时走急了,弟弟的脚会碰到他,然后会说一声抱歉,他也会回应没关系,这如此疏远的客气,却是此前最后的交流,不知道母亲和弟弟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整颗心都在流血。
容家舅舅们把这场法事,当成是柏氏集团权力交接的一场预演,春风得意的他们,不再掩饰他们对于母亲和弟弟的厌恶之情,处在悲痛和挫败、焦虑中的母亲和弟弟,难免有走神、迷茫的时候,动作或有不到位,这时,容家舅舅们就会争相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们,说他们笨,说他们不敬父亲,说他们不懂规矩,柏崇森看到母亲一次又一次偷偷的抹眼泪,心顿时也碎了。
可是,他却没有出面替母亲和弟弟说话,因为父亲给他打过预防针,容家舅舅们的素质,决定了他们会这么做,而他必须硬起心肠,任由这一切发生。
然而他完全懂得了父亲的苦心,如果他不出走,就算母亲和弟弟能留在s市,恐怕也会被这些舅舅踩踏在脚底下,在这样肃穆而悲伤的法事中,他们都能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待悲伤中的母子,以后更不要说了。
那个晚上终于到来了。
他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的熟人,孤独地离开了那座曾经温暖、温馨、并给他带来过无数荣耀的城市。
第一次,在离开这座城市时,得不到一句放心不下的叮咛。
第一次,在进入火车前,没有任何人依依不舍地送别。
这次半夜的出行,其实就是一次逃难。
只是,他人“逃”出去了,“难”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留在这城市的母亲和弟弟,一半被他带走了。
躺在卧铺上,对着隔板,他泪流满面。
他知道,明天,整个s市商圈,将会因为他的突然出走而地震,会引起猜测,他引发了一场风雨,自己躲开,把这无情的风雨,留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至亲。
这一别,何年再能相逢?何时才能再出现在母亲身边,对着这个为他操劳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叫一声妈?何时,再能尝一尝,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到了那一天,他一定要妈妈,为他做一大盘,不,是一大盆她会做的所有拿手菜,不但把这几个月,还要把以后的那几年没吃到的,全都给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