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的,那小崽子半点不虞也不敢露出来,行动间扬声表达歉意:“段叔叔来啦,抱歉我刚刚在花圃里剪花枝,略有怠慢,您别见怪。”
她这会儿的声音是那种带着小冰碴儿的少女音,把之前那种虚假的甜蜜也混了少许在里面,听起来就是一个性格较冷的少女在同一个不喜欢的长辈虚与委蛇。
“她这台词进步的可太快了,”孟导偏过头去跟颜晟安他们念叨,“之前来试镜的时候她台词还差点意思,现在就要什么样有什么样了。”
“不带私心的说,除了天赋之外,聪明让她走的更快更远。”颜晟安笑着回他。
孟导眼睛一直盯着监视器,这时才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得意的神情,又转瞬转了过去,撇了撇嘴忍不住笑了。
袁大小姐像是不知道这位“段叔叔”坐的主位,一点脾气也没有,虽然没有说出的话并没有拿到他的回应,她也并不介意的样子,施施然坐在近旁的偏位。可看上去却并不是怕他,因为她还有闲情逸致先拍了拍靴子上的灰,然后端着她模子印出来的微笑问:“段叔叔此次前来,是来看我的么?”
双方气势对垒得是双方都配合才成,此前先说话的输了一成,这会儿倒是不接冷对那茬儿的,更显稳得住。如此明艳的一个少女这般天真的问话,段阎罗执杯的手一顿,皮笑肉不笑的回她:“哦?叔叔就是来看看你,接过这么大的担子,有没有什么不习惯?”
“还好啊,就跟以前一样。”她像是什么都听不懂,随口就答,还低着头整理起了袖扣,完全是一个注重仪容的大小姐模样。
啪,段阎罗猝不及防的一掌拍在桌面上,茶杯一颤,啪嗒掉在地上,碎了。
“那叔叔问你,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呀?”他语气里的阴狠叫人不寒而栗,骤然接近那种压迫感叫从监视器里旁观的各位都横生了退避的心。
但袁大小姐不退不避,她眼皮向上一翻,嘴角微微一弯,慢慢站了起来:“您在说什么?我们袁帮的事,什么时候要跟您段阎罗交代了?”
就在说这几个字的一时三刻间,她的眼神由天真凝成戏谑,就连话语也渗着无穷的嘲讽。
段阎罗眼皮一跳,脱口想要怒斥她,但直觉又制止自己,转而嘲讽:“哦,侄女觉得自己如今可以当家作主了,是吗?”
“不敢当……”这句被慵懒的语调拖的长长,她的瞳仁有恶意的火苗在燃烧,一直直视着段阎罗不曾移开,突然轻轻一笑,“段叔叔,从前袁帮和您段阎罗划江而治,互不干涉,您说以后还是不是呢?”
“这是不是,要看个人本事!”
“哦!”她无趣的应了声,终于移开了视线,坐了回去,伸手继续整理袖扣:“当家人换了,规矩就换了,段叔叔是这个意思么……啊,您先别急着表态,外面的规矩换了,里面的也就跟着换了。段叔叔,我们现在换么?”
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可态度却肉眼可见的敷衍冷淡了下来。
“你……”
对峙再次落空,他显然被激怒了,刚要怒斥她,就看她伸出只手,随意的在桌面上扣了扣,像是在不耐烦的教导那种不省心的下属:“您想好了么?还有别的事儿么?”
她这话说的更加不客气,不过指节扣在桌面那两下倒提醒了盛怒的段阎罗——里面的规矩,说的是现如今么?
他站直了身子,深呼吸里两口缓下这口气。帮里那帮小兔崽子办事不稳,被人家下了面子,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是惊动不到他的,他只不过借着这个借口,来袁家探探这位新当家的虚实。如今看,这位娇滴滴的小姐不知道是被养的太天真骄纵,还是深藏不露,但没必要因此这里载个跟头。
“好,很好,”他拿手指点着对方,但那小崽子花头太多了,整理袖口又有指甲好看,愣是不接招,“我记下了!”
他撂了句狠话,转头就走,连句告辞都懒得留。
“送段叔叔!”
他前脚刚要迈出门,那懒洋洋嘲讽似的语调就抛了过来,简直把他气了个仰倒,脚下一个疏忽,磕在了门槛上。
呵,那嘲笑虽轻,却还是飘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