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前台仍是那位年长一些的女性,这让牧之低落的心情愈加雪上加霜——她原本想同之前那位照顾她的前台小妹妹聊聊,看能不能理清一下思路的。

原本聊聊这件事也并不是一定要同谁,只不过现在她身心俱疲,莫名的起了偏执的计较心。

虽然只是初春,这里的气候已经相当闷热潮湿。一身衣服穿两天已经是牧之能够接受的极限,但这里连个可以免费使用的洗衣机都没有,更别说甩干烘干这些配备。换洗的衣服干不了,身上的又穿不住,转眼间,一切都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她觉得步伐沉重的仿佛每一步都需要用力把脚掌拨起来才能移动,就这么挪动了有一会儿,再一抬头,还是能瞄到前台对她打量的目光。

牧之立刻把目光移开了,可对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过来。她强扯着精神跟对方点了点头,不想多话,驱着腿往楼梯走去。

“诶……诶,妮儿……妮儿……”那人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态度,反而扬声叫住她。

牧之在转过身前调整了好一会儿表情,才勉强调整出个微笑来:“姐,怎么了?”她问。

“诶呦,妮儿,”这位大姐热情洋溢的说,“我看你在这住了好几天了,每天忙进忙出的,你是找人呢,还是找工呢?”

“我想找工作。”牧之不想跟人多说,脚尖冲着楼道的方向,准备随时就走。

“那,你……你是大学生?”大姐试探着问。

这招待所成日里没什么客人,大概中午和深夜才有零散几个来办理住宿的,现在天虽然黑了,离来客人还早的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人聊天。

牧之被她问住,憋憋屈屈的回:“不是,我没考上大学。”

“嘿,我们家妮子也是专科……”大姐本来想给她打个圆场,却瞧着她的神色更加窘迫,疑惑的问:“妮儿啊,你多大了?”

说着就想动手去翻入住登记记录。

牧之心头发虚,赶紧说:“我没上成大学,高中毕业了,这两年在外面也打了几年工。”

那大姐将信将疑:“我瞧你在咱这也没个认识人,来咱这儿打工干啥?”

若是平时,牧之大概有许多由头等着往出冒,可现在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虚无的状态,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力去编故事,只能低着脑袋摇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也算歪打正着,她那浅薄的经验和浮皮潦草的故事,糊弄小姑娘也许有点用,拿来说给大姐听,怕出不了几句就能听出她在胡扯。反倒是这样,由着大姐自己去联想,联想出了一整套乡下妹子被家庭压榨要反抗要独立的来龙去脉,也不管想出来的是不是真的,怜爱已经上了头。

她叹了口气:“那你一直在招待所住着也不是个事,这一天天都是钱呢!”

“我这两天一直在找房子,但是这次出来带的钱不够……”牧之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指甲上都看不到血色,煞白煞白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话出口,她就像被突入其来的委屈给抓住了,外招人疼。

原本看这孩子文文静静,人又漂亮,还以为哪个乡下供来的大学生,奔男朋友来的。她心里叹气,好好的孩子,能生在好家庭那该有多好……

“你这孩子,咱们镇子小,你要不是上头分配下来的,要不有亲戚朋友推荐,就这么一天天出门转悠,咋找工作。”

牧之头压的更低,她以为自己电脑用的不错,小镇子也用不上什么高精尖的专业软件,一般常用的那些现学现卖她都有底气。再说她硬件也算研究过一阵,这个年代人人都离不开电脑,她干不了什么大事,修修电脑,当当网管,整理整理表格,做做统计还是没问题的……可转了这一圈,实际要面对的问题是,谁不是这样呢?人家为什么要用她?

见她这个样子,大姐就知道这姑娘没少受挫,不由得有些疑惑:“步行街外面那些饭店你都去了么?她们招服务员挺喜欢你这种漂亮小姑娘了呀!”

步行街是镇上商业中心的代称,那地方商场多、各种店铺多,人也密集,因此不大好过车,更别说停车。好在地方不大,也不至于非要个交通工具,于是约定俗成叫那一块“步行街”。

这就涉及牧之的思维盲区了,她是找房子顺便去转了转工作,疲惫之余还没细想找什么合适,凭本能的找她觉得合适的,因此没怎么考虑这类的工作。这一句话一下子把她点醒——像是服务员、商场导购这样的职业好像更适合现在的她。

“但……我没有健康证……”

严谨是深入骨髓的习惯。

大姐觉得她这话怪怪的,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番,见那姑娘神情已经十分困顿,但整个人依旧非常的“正”,肩膀端的正,腰板挺得直,有一种一直撑着的精神头在,看着不大像乡下从小被打压习惯那种女孩子。

她沉吟了番,犹豫着开口:“妮子呀,听姐一句,跟家里大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呢,别瞎置气!我们女人,年轻能有几年?浪费一天就少一天。你看呀,你这样的姑娘在咱们这个镇子能做什么?快回去吧!”

牧之不知这话怎么突然就说到了这里,想要拿原本编的那套故事应付,又本能的觉得在大姐灼灼目光之下可能忽悠不过去,只好低下头局促的喃喃:“您不知道,我……我有我的难处。”

说也是,没点因缘谁要背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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