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镇,陶家。
已经快到年下,原本红火热闹的本镇第一富户却是大门紧闭,门庭冷落。越发显得挂在门口的一对红灯笼,在寒风中左摇右摆得可怜。
却,无人同情。
有些路过的还要呸上一口,甩个白眼,而平素趾高气昂出出入入的家丁们,如今也跟受惊的小鼠般,贴着墙根快步而过。
等进得门来,就见有几个人已经围着管家在说话了.
“……好歹求您跟主家说说,能不能放几天假,让我们回家去看看?便是扣些工钱也是行的。”
“正是,如今外头传打仗传得厉害,这不让人回去瞧一眼,如今安得下心?”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去问问就是。”新来的人见陶管家已经应下此事,便不再多言的留在门房等消息了。
要是有办法,他们真想弃了与陶家的契约。如今陶家的名声在八角镇一带算是彻底臭了,不说主家不招人待见,就连他们下人也跟着没了光彩。
能走的都走了,如今留下的都是签了长约,或是签了死契的。只要陶家不答应放人,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可大家人虽还在,心却散了。
做事没有以往积极不说,对主家也少了几分恭敬。
这可怨不得底下人,就算陶家有钱又怎样?不得人心就是不得人心,谁都不是瞎子,难道让大家昧着良心还一味奉承你么?
不过这回大伙儿集体闹着要请假,倒不是故意刁难主家。实在是听到要打仗的消息,谁不害怕?
有些家小在这边的,就想回去瞧瞧。要是平常积攒了些银钱下来,也想送回家去收着。万一有什么事,不也好带着跑路?
只这样一番合情合理的要求,给陶管家报到陶宗名那儿,却是一口就给否决了。
“不行。”
如今打仗的消息越发明确,陶宗名也早有了打算,“趁着还没乱起来。赶紧去赶几个大集。赚些钱来要紧。谁也不许走,全都等着安排吧。”
陶管家不好多说,只看了陶世荣一眼。希望他能帮忙说点好话。
因为潞州要打仗,陶世荣收到消息就带着谢子晴跑回来了。顺便带回来的,还有谢子晴她哥,谢子左。
陶宗名对此很不高兴。可人都进了门,又不好赶出去。所以他早想找点什么事情。能让谢子左知趣的离开。可谢子左听说要去赚钱,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不等陶世杰答话,他先问道,“不知世伯是要去哪里赶集。做什么买卖?”
陶宗名道,“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宜川,这要打仗。各项东西必是要涨的,咱家可以把往年的老存粮拿去卖个高价。然后再看看库房有什么不要的。正好一并出了。”
谢子左听得连连点头,“世伯高见啊。这样一样,不管仗打不打,府上的买卖可都是一本万利的。”
看他是真心佩服,陶宗名也颇为得意。
心说那些穷鬼以为不照顾他们陶家的生意,他就没办法了吗?这不正好是个天赐良机?只要能趁着赶集时大赚一笔,这段时间城中铺子的损失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这趟出门,世荣必是要跟我一起的,家中也没有人招呼,要不子左你先回去吧。”
却没想到谢子左那个纨绔子听他这么一说,却也动了心思,“既然如此,那何需伯父亲自出马?不如我跟世荣一起去吧。”
他虽不学无术,贪好享乐,人却不蠢。他家除了几亩地,并没有其他可以赚钱的营生。这回若是能跟着陶家商队出门,也学下做生意,最好能弄条长线自己去跑,这往后就有了生财的路子。就算不行,但如果可以从陶家这回的生意中捞些油水,不也能过个好年?
陶宗名没想到他会起了这样心思,忙道,“这可绝对不行。如今兵荒马乱的,你要是为了自家生意跑跑也就算了,但要是为了我家的生意出去,路上有个磕磕碰碰的,我可怎么向你家里交待?世荣,你说是不是?”
他递个眼色过去,原是想让儿子帮他说话,没想到陶世荣想想却道,“爹,要不让大哥跟我去吧。”
看陶宗名要急,他解释道,“爹您听我说。如今虽然还没打过来,但路上并不太平,您到底上了年纪,上回生病到如今才养好,再出去折腾实在不合适。不如就让大哥跟我一起去做个帮手,我们到底年轻,万一有事,跑起来也能快些。爹您要怕我们年轻不懂事,不如派个得力管事跟着,不就行了?”
陶宗名再看儿子对他递过来的眼色,有几分明白了。
如果有他派的人,谢子左再想占他家的便宜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了。再想想如今兵荒马乱的,让他出去冒险,肯定没有留在家里安稳。
这个大儿子虽跟他平素有些不和,但总不至于帮着外人来坑自家。反正这回要卖的货都是家里的陈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便是亏了也不必太心疼。
这么一想,陶宗名倒也觉得可行了。
尤其回头去跟陶老夫人商量之后,她也觉得陶宗名留在家中坐镇,比出门强。
“你若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们一帮子妇孺,万一真有什么事,谁也不好往外头走动,倒是你留下比出门强。就算那姓谢的小子想搞点什么,就凭他那点子道行,也捞不到太多东西,由他去吧。”
陶宗名这回一听,彻底下了决心,“那不如让管家跟他们去吧,有个老人跟着,也能说得上话。”
这事陶老夫人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