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之愤怒的留下几瓶药来,便转身大步离去,然而还没走出去两步,又折身回来。
往桌上放了别的药。
说:“白瓶子的是金疮药,红瓶子的是调理气血的药。”
“怎么吃你自己看着办,吃死了左右也和我没多大关系!”
“告辞!”
他那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活像是那受了委屈的新媳妇儿似得。
虽心中气愤,却又没地儿撒。
银霞居闹腾的快,安静的也快,沈青瑶沉默了半晌。
才缓缓起身,敲了敲床的边缘,说:“你可以出来了。”
那人藏在床底下,里面有很大的空间,且有一部分是中空的,故而他可以依附在床底下的床板上面,那些人搜查的时候也只是往下面看了一眼罢了。
并没有太过于仔细的往上瞧。
他的手还在流血,地上流了很大一滩血迹。
她坐下来,哪里还有方才那半分虚弱的样子,不过脸色还是那么的白。
唇也是那么的鲜红妖异。
少年从床底下出来,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从穆青之走后,屋子里的烛火就已经熄灭了。
少年蹲在角落里,蓬头垢面的,趁着外面的月色渗透进来,沈青瑶才看见他真是的样子。
白的如同月色一样的皮肤,已经那狰狞恐怖被人用铁烙烫瞎了的眼睛。
“……”
一室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年只怕是和福泽殿渊源深厚,与其说是偷东西的贼人,倒不如说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是从福泽殿里逃出来的吗?
“……”
那少年还是不说话,只是蹲在角落里,侧着耳朵细细的听着屋子里的动响。
“罢了,瞧你这幅样子,许是连人话都听不懂。”
倒像是从那深山野林里出来的野人似得,透着一身的野蛮劲儿。
“你若不想死,便拿桌上的药去用。”那手上的口子虽然不大,却一直在流血。
少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狐疑的表情。
然后起身缓慢的走到了沈青瑶面前,她手心一紧,忍不住握紧了刀子。
这个小瞎子可别反咬她一口才好!
少年自她面前蹲下来,跪坐在地上,伸出自己的头到她面前来。
沈青瑶怔了怔,低头看着面前这颗黑漆漆的头颅。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没有动静,少年又凑前去,这次他用自己的头轻轻碰了碰沈青瑶的手。
她连忙缩回,便瞧见少年停下了动作,脸上是呆呆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他莫不是想要自己摸?
沈青瑶将信将疑的伸出手落在他头顶之上,如同抚摸小猫小狗儿似得。
少年乖巧的蹭着她的手心,她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同情来。
“虽不知你是何人,又因何变成这般。”
“但你今夜逃到此处,又为我所救,向来也是缘分一场。”
她拿了药,抓起少年的手,将药粉往他伤口处倒了去,才发现少年身上多得是同样的伤痕。
且都是在手腕处的位置。
莫不是有人隔三差五的就要割他手腕?
这又是为何?
她心中纵然有诸多疑云,且也得不到证实。
况且,这野人便如同顾惊棠那般,都是她前世里不曾出现过的人物。
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且都万回。
她本该是去往轮回路的人,可最后却又破了万物法则,重活了一遭。
故而这世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早就和前世轨迹发生了些许轻微的变化了。
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大致的方向,其余细枝末节,还需得她自己慢慢的去摸索才行。
那伤药倒在少年的伤口上,吸收的很快,血止的也快。
但很疼,钻心似得疼。
少年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着,沈青瑶便放缓了动作。
说:“我且不管你是谁,待会儿你便离开这里。”
沈青瑶不想和这野人扯上什么关系,那少年依旧没说话,但他的呼吸很急促。
身上也很凉,不是寒冷的凉,而是刺骨的凉。
就抓着他手这么一会儿,沈青瑶便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受不了了。
包好伤口,又拿了调养气血的药,倒了一杯温水。
说:“吃下去,保命用的。”
少年摩挲着,将那瓷瓶里的药一口气全塞嘴巴里了。
连水也不用喝,就那么干吞下去了。
沈青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将屋子里的血迹都一一处理干净,推开窗,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走,离开这里。”
少年蹲在地上,抬起脸看她,即便是个瞎子,但沈青瑶也能察觉到他是在看自己。
“你想讹我不成?!”
她嗓音里染上了几分怒意,这该死的小野人,救他一命就算是不错了,如今还要赖在这里不走。
又一声不吭的。
银霞居统共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也不算少。
自己也没那么快出宫,怎么可能藏得住这么一个人。
且不说这少年诡异,光是那体格,比郅景舒也差不多多少的。
少年在屋子里四处望了望,忽然寻到一青花瓷瓶,他上前将里头的花都拔出来。
那花瓶极大,但瓶口也就只有一个脑袋大小罢了。
少年浑身咯吱一响,便当着沈青瑶的面儿钻进了那花瓶里。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