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太后和皇上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虽说二人是母子关系,却鲜少亲近,据说是陛下还年轻时,太后便想着要掌权。
企图垂帘听政,这后宫参政,向来是大忌。
而后便一直深居福泽殿,几年都未曾出来过,虽没有消息传出来,但不少人都揣测,许是太后被皇帝禁了足。
能将母子关系维持的这般僵持的,太后还是第一人。
然而大梁帝又信奉孝悌之道,只时不时的去看望,别的也不让太后插手。
那日吃食刻意弄得简单寡淡了些,今日又是如此。
“夫人,穆大人交代了,您受了伤,得吃清淡些。”
说完,女官便直接走了。
即便是要吃的清淡些,也不必这般日日都是清粥咸菜吧。
她叹了口气,看来是有人想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但不多时,太医院就着人送来了东西。
太医院的学徒在门口说:“师父交代了,景舒夫人身子不好,得吃的好才行。”
刚走的女官听闻此话,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故而让小生送了些吃的来。”
小学徒上前,将东西都放了进去,并且对沈青瑶说:“景舒夫人,师父让小生带句话给您。”
“说,往后夫人若是饿了,便不要再去太医院了,全当他从不曾认识过您。”
沈青瑶:“……”
她刚吃了一口菜进去,那厮竟然还真的生气了。
“他要同我绝交?”
“是。”小生面带微笑。
师父说,一定要笑,笑的越开心越好,这样景舒夫人才会当真。
师父还说,景舒夫人脸皮子比别的女子厚,一定不能被她的眼泪给骗了。
“哦。”沈青瑶淡淡的哦了一声。
然后说:“那你劳烦小先生去转告穆医官,绝交不存在的,一个长期饭票罢了,丢了也就丢了。”
“大不了我再找一个便是。”
学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开心了。
“是。”
学徒一走,沈青瑶便立马关门。
上前敲了敲花瓶。
“出来,吃东西,饿死了你要是臭在里面,会影响我食欲。”
少年爬出来,这天光亮堂,才能彻底看清楚他的样子。
分明是生的清秀的,然而双眼太过于狰狞可怕,看上去丑陋如恶鬼。
许是很久不曾嗅到食物的香气了,少年上前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那动作粗鲁的很。
沈青瑶皱起眉头。
“停。”
少年果真听话的停下了动作,嘴里还塞了一大口食物没来得及吞咽下去。
“你这般动静,只会引来外边儿的人。”
“既然看不见,那就听我说的做。”
沈青瑶将筷子塞进他手里,说:“拿着筷子,用筷子夹。”
眼睛是被烫瞎的,上眼皮和下眼睑被烫在了一起,故而还算不得全辖。
还能隐约感受到外面的一些光亮。
他很听话,只是不大会用筷子。
屋子里有水,沈青瑶细细的将他擦干净,才发现这少年竟然是长得这般好看。
若非眼睛瞎了,又该是何等明眸皓齿的少年郎。
拾掇一番手,凌乱的头发也绑起来了。
但他身上依旧很脏,好在没什么太大的味道,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想进花瓶里待着,便进去待着,想走便走,我不喜欢留你在此处。”
沈青瑶将他存在的痕迹都抹干净。
少年又钻了进去,依旧抬起那张脸望着她不说话。
双手趴在瓶口边缘,乖巧的像只听话的小狗儿。
“你没名字?”
他不说话,也不会点头摇头。
“瞧你这般丑,又瞎又哑的,怪是可怜。”
沈青瑶认真的想了想,便说:“倒不如给你取名怜吧。”
“就是女气了些,那你跟着我姓,沈怜……”
她又细细的品味了一下这个名字,越品越觉得好听。
那少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她。
“这有姓有名之人,便算得上是有家的,不知你身份何人,往后越是遇见你自个儿的家人,到可以不要这个名儿。”
人活一世,怎可没有姓名呢?
“你觉得如何?”
沈青瑶愣了片刻,随后自嘲一笑:“忘了你不会说话,也不会听人话……”
“嗯。”
嗯?
沈青瑶以为自己幻听了。
再度看向那少年,少年认真的点头:“嗯!”
这会儿她倒是没有听错,将那个字听得真真切切的。
她脸上倒也没有出现什么惊讶亦或是惊喜的表情,片刻后便淡淡的说:“你既然会说话,为何一直装哑巴?”
沈怜又开始不说话了。
太医院了。
学徒将沈青瑶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说给了穆青之听。
“混账!”
“实在是太混账了!”
一怒之下,他愣是将手中磨药的研磨棒都给震碎了。
内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学徒冷汗涔涔,哭着一张脸说:“师父,那景舒夫人好像真的不大在意您这个朋友啊。”
“你们之间真的是朋友关系吗?”
学徒不由得发出疑问来。
这疑问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戳在了穆青之的心上。
“你给为师滚,为师没有你这个徒弟!”
砰——
一声重响,学徒被关在了门外。
学徒摸了摸鼻子,分明就是师父自己恼羞成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