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力持镇定。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只是表面的镇定而已,实际上季卿这时候心乱如麻,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去思考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与贺章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牵扯。
但同时,知道了这些,也让季卿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过去季卿一直在想,当初她与贺章非亲非故,为何贺章不仅救了她,还收留了她整整十年,若是贺章可以这样没有任何缘由的对她好,那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对另一个人有同样的好。
而现在季卿知道了,原来,贺章对她的好,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无缘无故的好,不仅会让人有压力,同样也会让人平添思虑。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东想西想,季卿强行将这些思绪压下,问起了她目前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有了这三封信,季家的事……”
贺章含笑看着季卿,直到看得季卿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伸手在季卿的头上轻轻抚了抚,“如意,你放心,季家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并不是贺章在安慰季卿。
当初贺章救季卿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身份,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毁婚,所以为季家翻案,这件事他早就放在了心里,从隆泰帝登基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对季太傅有利的证据,只不过因为不能打草惊蛇,进度这才慢了些而已。
但现在,有季卿拿出来的这三封信,尤其是其中那封以季太傅的口吻写给隆泰帝的信,更是直接应对了隆泰帝的心结。
隆泰帝之所以一直压着季家的事,就是因为心中有个结,只要把这个结解了,又有因为“端王”一党而搅动的民心,他不仅会着手给季家翻案,还一定会善待季家人。
也正是有这样的把握,贺章才会对季卿说出这样信心满满的话。
季卿的心里陡然一松。
随后,又有种突然没了着落的茫然。
这十年来,虽然深居后宅,但季卿的心里,无时不刻都在惦记着给季家翻案,让家人能清清白白地回京,而现在,这件事马上就能办妥了,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季卿会有这样的感受倒也不足为奇。
贺章许是看出了季卿现在的心情,眉眼柔和地看着季卿,温声道:“如意,这些年……辛苦你了。”
辛苦吗?
季卿轻轻摇了摇头。
她先是被母亲推了一把,侥幸得以脱离季家那件事的漩涡,随后又为贺章所救,好吃好喝的在京城呆了十年,若是这样她都算是辛苦,那被流放到岭南,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的母亲他们,又该算什么?
想到陆氏等人,季卿的眉头又轻轻拧了起来。
岭南离着京城太远了,她又根本不知道陆氏等人去了岭南之后在哪里落脚,这些年来为了不被人识破身份,更是不敢托人去岭南寻人,对于陆氏等人的现状,她完全不知情。
以往筹划着季家的事,季卿倒也没空多想,可现在既然知道季家的事很快就会有分晓了,季卿自然而然的也就担心起陆氏等人来了。
贺章这时候又道:“如意,你不用担心伯母和季家的其他人,早在今年年初,我就遣了人去岭南寻访伯母他们的下落,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也就会有回音了。”
季卿猛地看向贺章。
她觉得,今天的外的好使,哪怕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而已,他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然,听到贺章的话,季卿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分离了十年,她自然也想早点知道母亲他们的消息。
心里这样一高兴,季卿倒也放松了许多。
她不由想到,既然贺章眼神这么好使,那么……
之前的这几年,在自己对他暗生情愫的这几年,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异状,既然如此,他一直表现得那般镇定疏离,这可与他方才所说的那些有些相悖呢!
季卿的双眼微微眯起,带了些审视地看着贺章。
而贺章也一点都没负了季卿“眼神好使”的这个评价,只是微微一怔之后,他便轻轻叹息一声,又在季卿的头上揉了揉,直到季卿瞪他了,他这才收回手。
“如意,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时的我,还不确定能不能替季家翻案,能不能保护好你,既然如此,我又如何会给你承诺?”贺章轻声道。
别看贺章现在是新帝跟前的红人,但在新帝登基之前,他入了官场几年,也不过只是个中书舍人而已,就算他心中有些成算,但他其实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真的就能走上高位。
若不是在先帝驾崩那夜抓住了一个大好的时机,那一切会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贺章又如何会给季卿什么承诺?
他不想让季卿有任何经历看到希望又绝望的经历。
季卿听明白了贺章的意思。
她想起自己这几年为着一个贺章患得患失的心情,不怨他吧,总觉得有些不甘心,有心怨他吧,却又明白贺章是真的在为着她着想,到最后,也只能轻轻“哼”了一声。
贺章听着季卿的这声“哼”,眼里有笑意一点点溢出。
他知道,季卿这是还有些不甘心呢,不过,在将来,他有的是时间来将她的这点不甘心一点点抚平。
这是贺章早早就确认的事。
“如意,我一直都想与你说,季家的事很不幸,但你我却又有幸能在那样的混乱之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