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芬丹犹豫着,脸上浮现左右矛盾的情绪,注视我的眼神里,有着真正的痛苦。
“怕什么呢?她能力高深,受你一击,也不至死,只是把她打回原形罢了!你不是怀疑我骗你么?但我从来不彻头彻尾骗人的,就是尼科莱国王,我说我能够复活他,也不是完全骗人的,我的确复活了他,只不过我只是一个亡灵巫师,只能将他复活成亡灵族人而已——”马卡尔不屈不挠地继续引诱芬丹。
“……不行!”芬丹大喝一声,接着又放低了声音,矛盾道:“不行,她刚刚才救了我……”
马卡尔放声大笑起来。
“芬丹大人!你还以为那是她真的救了你么?那不过是她在做戏!我和女王,本来就是要攻击她的啊!否则,如果真的要攻击您,我们还用什么光明魔法呢?您对光明魔法又不是没防御力……只有她,真正的恶魔族人,”他一指我,显得同仇敌忾的样子,“才是真的对于光明魔法,无法防御啊!”
这个阴毒小人,绝口不提他自己施的那一招黑暗魔法“痛苦折磨”。我愤愤地想道。并且,也顺便张口把我这个想法用力吼了出去。
芬丹果然很明显地一怔。而马卡尔并不惊慌,哈哈大笑道:“就算是这样吧,芬丹大人,您自己想想!我只是一个亡灵巫师,充其量不过是想捞一座小城镇,给我亡灵族人有个小地方落脚安身;而她,和魔王一起,却是想要征服整个亚山!”他一指我,声音里居然还带了些愤慨,“这种行径,就是我们信奉的蜘蛛女神亚莎,也是不能容忍,更加不能允许的!”
芬丹一震,我在他脸上看到清晰的挣扎和为难的痛苦。
马卡尔也看到了他的动摇,继续诱哄:“芬丹大人,虽然我是亡灵巫师,但也听说过光明魔法,或者能使人净化的传闻。若是真的,自然更好;如果不是,恶魔族人,也是整个亚山子民,人人得而诛之的!何况您这一下,那些低等级的恶魔生物或者死伤甚众,可是落在她身上,以她的能力和功底,万万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不过打回原形,再将她逐回地狱而已!风闻魔王卡贝勒斯,对她可是分外倚重,断断不会轻易就再对她追加什么处罚的……”
我恨恨,什么不会追加处罚?那我脸上这些花纹是怎么来的?我嘶声叫道:“马卡尔,你如果想把我置于死地……你就自己出手,用不着挑唆别人!我脸上这些刻痕,正是魔王处罚我的时候刻上去的!……我,我对亚山,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胸口疼痛,说得断断续续。这加剧了我言语辩解的苍白,马卡尔闻言大笑。
“哈!耶泽蓓丝,你跟我们说,你们恶魔族竟然对亚山没有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魔王为什么要派你来芬丹大人身旁潜伏啊?你又为什么呆在芬丹大人身旁不走,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芬丹大人啊?芬丹大人难道没有对你报以绝对的信任么?你既然如此厚道,那么你又是怎样回报芬丹大人的啊?你难道没有在领军出战的时候,私下给恶魔通风报信过?或者是干脆手下留情给恶魔军队放水,好让他们获胜?听说你还是阿拉伦国王亲自派给芬丹大人手下历练的?这么说来,你欺骗了多少人啊?你狠心欺瞒一个已逝的老人,辜负了他投注在你身上的所有期望,你既然这么仁慈,有没有一点后悔过啊?”
这一段话说得太狠,也太尖锐了,正正击中了芬丹和我的神经。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想着:好狠毒的马卡尔!这一段话的推论入情入理,我一时间竟然无法辩驳!而且,提到这些,提到我曾经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阿拉伦国王的期望,将艾罗兰的利益出卖给魔王卡贝勒斯……芬丹必定有如万箭穿心,愧疚难当,定然不会再对我手下留情了——
我想起我们完成戍守边境的任务,回师塞利斯塔拉的那天,阿拉伦国王殷殷地看着我们,说:你们一定要齐心协力,一起为艾罗兰好好努力。
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辜负了他在生命尽头的期望,辜负了他和所有人对我的信任。
还有那个花妖。在艾罗兰边境的中央要塞,舍命来救我的那个花妖。她对我说:你是艾罗兰的新希望,你还帮助过我们,那么善良,是个好人……以后,要和芬丹大人,一起为艾罗兰好好——
假使她终于知道,她拿命换回来的,不过是一个恶魔领主无情的欺瞒,而那个恶魔领主,把她和其他精灵族人,甚至他们敬仰的阿拉伦国王,以及他们崇拜的大英雄芬丹的信任,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会后悔救我吗?会后悔就这样轻易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吗?
我想,此刻在芬丹心中,他那些所有曾经为我所勾起的心软和亲近,那些所有曾经交付给我的信任与温情,那个在森林的深处交换的,温柔的吻;甚至今日我们离开吉勒丹之前,并肩一同遥望朝阳升起,那扶在栏杆上彼此覆盖,彼此温暖的手……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最后,只留下狰狞的现实,有如谢尔戈炽烈的熔岩流一样,炙烤着他的理智,他内心一直顽固维护的正义和良知,嘲笑着他的轻信、他的失败,叫嚣着要向邪恶阵营讨还这个失去已久的公道——
我眼里终于淌下泪来。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芬丹的神情从矛盾悲伤乃至于愤恨绝望,一点一滴,严厉起来,最后,变得冷凝。
当他举高他的手,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