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真是完全不希望芬丹对我的真面目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进而产生追究的兴趣,我是决不会一直以来这样处事的。我大可以端出一个十足黑暗精灵女族长的高贵冷淡架子,把整件事弄得像是彻头彻尾的公事公办,不情不愿。
只是当初的我并没有选择这样,不是么。
假如我想要报复,想要让他痛苦,那么保持完美的伊拉娅的假相,我又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以芬丹的性格,他是决不可能在一个纯粹的黑暗精灵面前流露出分毫真正的情绪的——除了他对黑暗精灵那种根深蒂固的提防和戒备之外。
所以我一直以来,自从踏上塞利斯塔拉的堤岸以后,不都是这样做的么。似是而非,故布疑阵,若离若即,意味深长……
我以我一部分假面的故作掩饰,来换取他一部分真心的不经意流露。而我能够得到多少,取决于这个游戏我到底能够操控多少。
芬丹,你是纯粹的森林精灵,道德的化身,正义的代言人……而我,却不是纯粹的黑暗精灵,也不是纯粹的恶魔。我披着一件又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衣,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皮囊中,只有我曾经付出过的那些微薄的真诚和温柔的注视,是真的,是的的确确的我所能够给得起的。
只是当时,你不肯收。
现在,我却没那些真诚和温柔,想要送给你了。
只有,令你疑神疑鬼迷惘不定似幻似真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吧。
我微微低下了头,抿唇轻轻一笑。笑影计算精准地在我唇角淡淡漾起,我随即飞快一抬头,几乎同时,右手微微举起,“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
一两只蜜蜂不知从何处飞来,有气无力地在我们近旁“嗡嗡”盘旋。
我再转过眼来望向面上显出惊疑不定神色的芬丹,假装没看到他神情里的纠结迷惘,灿烂笑道:“芬丹大人说的,可是这一招?”
芬丹的表情忽明忽暗,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神气。初时仿佛乍然眼里爆出极亮的神采,但转瞬间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也重新恢复成静如深海,深不见底。
然后,他慢慢说道:“……原来,这就是你会的‘蜂群滋扰’?!”
我假装看不见他神色的变化,若无其事地将右手举高,在半空中胡乱地虚虚挥了挥,似是不耐烦地想要把这两只不慎真的招来的没眼力蜜蜂驱走。
“呀哈哈,我对这些蜂儿一贯没多大好感,要不是为了进阶学习更高级的召唤魔法,才懒得在这两招上花时间哩。召唤凤凰,多么壮观漂亮?……”
芬丹深深叹了口气,打断了我对凤凰现世的yy。“伊拉娅女族长,有劳了。既然今日,我艾罗兰军队足以应付敌军,就不需要劳动贵军援手。”他随意一摆手,就给我指定了一个看热闹的好位置——他的身旁。“就请你暂留在此,好好看我艾罗兰子民是如何击溃这些邪恶的元素人和叛变的德鲁伊的吧。”
我不甚情愿,却又不好直说。只得指挥着座下巨蜥在原地站好,没什么瘾地盯着看芬丹又命人拖上来他那架注魔三连弩的牛叉弩车,配合着他自己动手制造出来的场面辉煌壮丽如同烟花爆竹齐齐绽放的大年夜一般的破坏魔法施用现场,将那一堆堆的元素人炸得是灰飞烟灭一片狼藉。
呼,我还能有什么话说?我同情地望着那个狼狈败退逃去的伊蓓丝。还真是来去如风,撤手收回刚发出的一记召唤魔法,拨转坐骑嗖的一下,已经没了影踪。
八成她也下死力认真修炼过那个当初吸血鬼王尼科莱玩得得心应手威力无穷、落到我们手里却形同鸡肋的“次元之旅”魔法吧?
也亏得她身手矫捷落跑有道,要不然对手乃是芬丹这等人物,败在他手下,要是不跑快一点,岂不是会当场落网就擒,然后立时被就地正法?要知道他对于曾经喜欢过的女人都没留过什么情面了——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跟这个伊蓓丝秘密学习一下落跑之道,也好当日跑得快点,不至于九死一生休养半年那么凄惨。
嗄屑永加置嫣弊乓徽帕炒诱匠∩戏祷兀向芬丹报告:“大人,敌方首领逃走了。是敌人太狡猾,太卑鄙,一看败局已定,竟然不顾自己手下的性命,提前逃跑……”
我冷哼,“那当然要逃跑了。不跑还等着你家大人抓住再追加一记……”眼角余光忽然扫到身侧芬丹忽然凌厉起来的眼神和表情,我梗了一下,将“光明圣言”那四个字生生咽了回去。“……更厉害的破坏魔法么。那才是死路一条哩。亚山世界里,谁不知道芬丹大人嫉恶如仇,誓与邪恶战斗到底呀。”
芬丹的视线锐利而冷冽地停留在我脸上,我只拿手抚抚自己的一头银色长发,作若无其事微笑状。
当着加兰的面,芬丹大概是终究不好审视我太久,收回了视线,冷冷遥望眼前已被刚才的火系破坏魔法烧成一片焦土的战场,下令道:“加兰,你命人带着那些树精们,去把战场打扫一下。总是我艾罗兰的土地……”
嗯?!树精?
我继续作云淡风轻不干我事的模样,心里却早已闹得沸反盈天。
用树精来打扫战场,不是我从前假扮黛蕾尔时的创意么?!芬丹不是还曾经很唾弃很不以为然过么?!
那么,他今日又下这样的命令,又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2月4日更新:
咔咔~~小伊才不会那么轻易被戳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