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怀鬼胎,最近我半夜出城巡游的次数确实多了一点。
不过当我难得有一晚端坐房中,打算好好谋划一下如何以耶泽蓓丝的外形来诱骗拉特格听信我的安排,将他和安德烈小王子的命运交至我手中的时候,地面忽然出现了久违的隆起。
我诧异。这些妖姬现在也太胆大了吧?在魔王能力下降、暂时威力未明之际,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敌方阵营中如此出入?为了以防万一,我顺手先在房间四周布下结界,防止他人窥看到我房中的真实情况,却并未立即现出耶泽蓓丝的本相。
一个小魔童拖着它所有的大大的魔瓶,费力地从地下冒出来。它刚一钻出地面,就看到我仍然以黑暗精灵伊拉娅的躯壳出现,叉开两腿站立,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冷冷俯望着它。它不禁被这个架势唬了一跳,往后缩了几缩。
啧,一个本领低微,能力值低下的小魔童,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可不记得以我今日的地位,谢尔戈还能有谁胆敢只派这么一个地位卑微的小魔童,就来与我传话。
我冷冷开口:“是谁派你来的?不知道如今的规矩,没事不要随便往地面上乱跑么?”
那个小魔童刚刚挣扎着站起来,听见我的话,又吓了一跳,向后跌坐在地上,下意识抱紧怀里那只大大的魔瓶,想了一想,忽然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抽泣起来。
这下我可真是额上青筋直冒了,怒道:“你哭什么?!这里是放声大哭的地方吗?!有话快说,我的耐心也不多!”
恶魔族带兵时惯用的威吓,似乎在这个小魔童身上失效了。它仍然扁着嘴,抽抽噎噎个不停,紧抱着那只空空如也的大魔瓶,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只救命的大汽油桶。
我头大,就算我预先眼疾手快设下了结界,它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跟我飙泪啊。是谁派来的蹩脚信使?见了我,难道除了哭,就没别的可说?
我按捺下自己的满腹狐疑,表情和缓了一些,哄它道:“不要担心。只要把你的来意说清楚,不管我接不接受,我必不会怪你一丁点儿。说吧。”
它吸溜着鼻子,微带惧意地仰头望着我的脸,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夫、夫人……您、您真的是耶泽蓓丝夫人么?……俺、俺以前,曾经和夫人见过一面……当、当时,夫人说,让俺回谢尔戈去,找、找夫人的侍女,娅莎德……”
哦,我想起来了。它原来就是当年拜娅拉在攻打中央要塞前,派来给我传话的方言小魔童么。当时,我对它确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让它可以找机会回谢尔戈去找我那个恶魔和黑暗精灵的混血儿侍女娅莎德,寻个事情做,不要在拜娅拉的军队里再当炮灰。
我一旋身,恢复了耶泽蓓丝的本来面目,任凭伊拉娅那具身躯啪地一声倒地。自己一转身走回桌子旁边,施施然落坐,问道:“没错,我记得你。你后来是否遵从我的吩咐,回谢尔戈去找了娅莎德?还有,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那个方言小魔童见我露出了媚姬的本相,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拖着那个大魔瓶一蹦一蹦地挨到我近前,仰着头,续道:“夫、夫人的话,俺、俺一定听,所以俺后来……在回到谢尔戈之后,就去找了夫人的侍女,娅莎德……她想办法把俺调到了夫人名下的军队里,俺、俺能为夫人效力,是、是从来不敢想的好事!……”
我不禁抿唇淡淡一笑。这个方言小魔童,也许是我见过的恶魔里,最老实巴交的一个。我的语气因而也缓和得多。
“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它眨巴着眼睛,忽然重新又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抽抽搭搭地挨近我脚边,似是余悸未平,想要从我这里寻求某种保护的样子。
“夫人!俺、俺冒死,来找夫人……俺有一个大秘密,要报告给夫人……”它抽噎着,看样子恨不得丢开怀里的大魔瓶,转而抱住我的腿——
“夫人,俺、俺东躲西藏了好长时间,不敢出来……直到前几天,有人回来,领了夫人的命令,重整夫人旗下人马,俺、俺才得知,夫人已经完成了上一个任务……”
它实在有点啰唆,我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耐心。“是什么秘密,让你还得东躲西藏,不敢出来?来,不用怕,告诉我。”我循循善诱。
它呆呆地停滞了半晌,忽然眼里爆出两大泡眼泪,简直要喷得我一靴子都是。
“夫人!在您出任务期间,那个拜娅拉……有一天忽然来了您的住处,说是大王派给她新的任务,要去黑暗精灵的什么族长那里潜伏……”它好似下定了决心般,一口气豁出去似的说着。
“可是她不像夫人事先物色好了替代的躯体,所以她说,要、要借娅莎德的身体一用!因为娅莎德是……是恶魔和黑暗精灵的混血儿,跟、跟以前那个叛徒阿格雷尔一样,可、可以变身成黑暗精灵而不被发现……”
我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拍桌站起!
“你说什么?!”
那个方言小魔童唬得向后一跤坐倒,双手撑地,怀里的大魔瓶也滚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娅莎德!
我怎么没有想到!?
当阿格雷尔经过净化程序,变身为黑暗精灵之后,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就是以从前名字的音节和字母重新排列组合——由ageal,变成了aelag